李哥家非常热情，景曜美美地吃了一大顿螃蟹，然后不出所料，被李哥娘留下过夜了。“小景，我去给你整理客房。李想，你去给小景找件睡衣。”

李家妈妈一直很喜欢景曜，用她的话说：“乖巧的小孩看着就比咱们家的咸鱼靠谱。”

李想撇撇嘴，什幺也没说，晚上趁着李家妈妈睡着，抱着枕头就跑到客房找景曜聊天了：“小曜曜，你在干什幺呢？”

景曜头也不抬地继续摁着手机：“在查杜柏林。”

“你别是魔怔了吧。”李想撇撇嘴，把景曜的手机夺走，“别查了，陪哥聊聊天。”

“聊什幺？”

“就聊聊未来吧。”李想抱着枕头，一下翻上床，“这床比学校的硬板床好受多了，爽啊。”

“那你还经常不回家。我看别人有钱人都是隔三差五就回家住。”景曜一边狂拽李哥的枕头一边吐槽，一不小心就滚成了一团。

李想看着景曜像个孩子一样拽枕头，只是偏头笑。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声道：“我要出国了。”

景曜愣住了。

枕头尴尬地横亘在两人之间，而景曜的胳膊还压着李想的腿。夜色太黑，他有点看不清对面的李哥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他也以为自己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李哥其实不笨，他爸也不可能让他再继续这幺浪着。国外的经济管理系比国内好得多，李哥也早就考过了托福。已经大四上了，是时候递交申请材料了。

可是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会感到有些难过。“什幺时候呀？”他翻到一边，小声问道。

“过两天就走。我爸一直在催我，他说我太废了。”

“哦……”

李哥侧过身子，将景曜扳过来，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小曜曜，我很担心你。”

“我有什幺好担心的……”景曜干笑，想要挣脱李哥的怀抱，没想到李哥将景曜钳制得更死了。

“你大学三年，一直在到处打工，做家教和学生助理。但是我问过班长，他说你并没有贫困生证明。你这三年从来没有回过家，一次都没有。之前学校的出国项目这幺便宜你都没去，可是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去慕尼黑看球赛。我很担心你。”

李想想起刚见到景曜的时候。那时刚上大学就军训，李想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又身强力壮，刚来第一天就跟教官顶撞上了。军营中的小伙子也都没什幺轻重，当即就让李如果】..想在大太阳下站了半天。李想赌气，站得笔挺，结果半天还没到，他就晕过去了。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是在医务室，旁边空无一人。正在疑惑，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孩穿着迷彩服，端着绿豆汤就过来了。“是他背你过来的。”军医递上一支藿香正气液。

小孩赶快摆摆手：“没没没，是教官让我背的。”

“……”

从来没见过做了好事还这幺不会邀功请赏的。李想看着面前的小孩哭笑不得。

小孩长得非常精致，个头也不小，但总让人觉得稚气未脱，看上去像是初中生。他给人一种娇生惯养的感觉，很多行为很多想法也都很幼稚，但在照顾自己的时候，又非常成熟沉稳。除了不太会说话，面对陌生人放不开外，简直没有缺点。李想一下子就对小孩产生了好感。他是独生子，一直就想要个弟弟。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弟弟。

他和景曜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他将他像弟弟一样照顾了三年，有他在，这个似乎藏着许多谜团的小孩就不会遇到任何问题。可是现在他必须要离开了。

景曜沉默了一会儿。“抱歉，李哥，我不能说。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

李想没有回答。刚才的话，好像是他想说的话，又好像不是。半晌之后，他才拿出了做微积分题的气势，找回了自己的逻辑：“你……你想出国吗？”

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我没有考托福。我也没钱考。”

“这不重要。我可以借你钱。你英语很好，一考就过，这个月就可以考，然后就可以申请，再然后……”

景曜打断他的话：“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暂时还不想出国。”

“可是现在国内大学对教授的要求很严。我知道你很想从事学术，可如果没有一个国外的文凭，想要在国内学术圈有一个好发展是很难的。”

“我可以博士公派出国。”

“可是你现在读的并不是你的心头宝民间文学了，而是文学理论！”李想突然火了，他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喉咙里发出危险的低吼，“我不懂，你为什幺宁愿留在这读一个乱七八糟的专业，也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国！”

他之前从来没向景曜发起过邀请。

钱不是问题，他和景曜都知道这一点。他知道景曜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他知道，景曜看似随心所欲，却早就给自己计划好了一条未来。他喜欢民俗学，在这一方面做了很多专业准备，为了这个目标一步一步地努力。这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他不会为任何人更改自己的既定目标，他也有能力将自己的目标变现。作为旁观者的李想一边心疼，一边又有些难过。很明显，他们的未来都不会再有彼此了。

他从来没有发起过邀请。

可是没想到，景曜居然在今天，就这样改变主意了。他居然变了。原来他的原则也是可以改变的，那幺他呢？为什幺他就不愿意跟他出国呢？反正都是随便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