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碰过他了？”那样低沉的嗓音，慵懒如大梦初醒一般，却无端端带着一股阴湿味儿，如同自地底深处翻涌而出的泥腥味儿，或者直白的说，那是死亡的味道。

埃尔隆德在那一瞬间错开眼神。

他的脑子十分清楚，无论是肯定或者否定，他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

喉间的手指猛然收紧，一时间空气隔绝，身体被慢慢地提起来，脚尖勉强触及地面，心跳发生在很远的地方，思维却在这混沌之中越发清晰。

喉头的软骨被积压，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一丝微弱的空气经过其间，如同利刃穿透般艰难疼痛，他艰难地伸出手，捂住身后阿拉贡的眼睛，这孩子抖的像寒风中的将落未落的枯叶，似乎随时都能晕厥过去，这样残忍的画面，就不要让他看见了。

埃尔隆德看着面前的欧罗费尔，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像在夜空中爆裂的寒星，蕴含着狂热的能量，一触即发，生或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爸爸!”瑟兰迪尔在他的身后呼喊，那样绝望的嗓音，被欧罗费尔的举动惊得五脏六腑都几乎要爆开来。

“你知道我有处决权。”欧罗费尔收起嘴角那一抹笑意，低声说道，“捏死一个杂碎而已，不影响我的仕途。”

“他是我爱的人，您一定要毁掉我的幸福才甘心吗？”

声色俱厉，连耳根子都烧的通红，他如何不知欧罗费尔那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口气，是对他们的行径发怒到了极点。

瑟兰迪尔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欧罗费尔身侧，死死搂住他的臂膀，“爸爸，不要……”

欧罗费尔的眉间眼尾轻轻一跳，深知他的人才能看出其中的惊心动魄。

埃尔隆德非常难堪，他并不惧怕伤害，他惧怕这样的落魄的模样落在瑟兰迪尔的眼底，他惧怕自己没有分辩的机会便要从这个世界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的眼神落在瑟兰迪尔的面庞上，太多话语没有机会倾诉，太多希望没有一一实现，在此时此刻，还是觉得遗憾。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唯独留下阿拉贡微弱压抑的抽泣声，从胸腔里传出来，到唇齿间就消失了。

“您不要只杀一个人，您要是想开杀戒，就连我一块儿杀死，我的母亲在另一个世界，一定非常想念我。”瑟兰迪尔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欧罗费尔一震，最终慢慢地，慢慢地松开手。

空气一瞬间涌入喉头，撕扯开受伤的肌肉，锋利如刀剑。埃尔隆德咳嗽不止，腰背弯折下去，深深地呼吸这难能可贵的空气。

阿拉贡抱着埃尔隆德的腰，终于大声哭起来，“求求您，不要欺负我爸爸，您不让我住在这里也不要紧，求求您，不要打他们……”

孩子的哭声如此尖锐凄凉，瑟兰迪尔艰难地弯下腰，将阿拉贡搂进怀里，“您就是为了破坏我的生活而来吗？恭喜您，您做到了。”

“瑟兰迪尔。”欧罗费尔搀住他没有受伤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扯回床上，男人硬气的眉飞上去，眼神凛冽严厉，几乎是愤怒地张口，最终却压抑成一个别扭的平和姿态，“我承诺过一个人，要照顾你一生，让你远离伤害和痛苦。”

“你告诉我，这个男人能给你什么？”欧罗费尔指着埃尔隆德质问道，“是权势还是名利？是地位还是名分？热烈不变的爱情吗？我的孩子，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爱情也一样，当他面临事业的抉择，更年轻的ròu_tǐ的诱惑乃至家人的威压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爱情有多么的脆弱而不堪一击！”

瑟兰迪尔的唇色苍白，眼神虚弱，勉强起身导致胸肋疼痛难忍，每一次呼吸都艰难万分，他咬着牙，倔强道，“我愿意，我愿意陪着他度过压力和抉择……哪怕他最终选择的不是我，至少我努力过，至少……我不会在年迈的时候……躺在摇椅里看着万家灯火，回想着……这一生我从未幸福过！曾经爱神将幸福……搁在我的掌心，我却……眼睁睁看着它……变成一指流沙……慢慢地从指缝中溜走……”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埃尔隆德踉跄着扑上来，按亮呼叫面板，用嘶哑的嗓音喊道，“27床……状态……不好……快……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