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倒在爷爷怀里,嗓子里发出绝望的幽咽,感觉眼泪一点点浸染了他的肩头。
这一刻,过去我所有对爷爷严厉、不近人情的印象,和由此产生的畏惧都烟消云散,我想这就是爷爷,就是二十五年来一直呵护着我的爷爷,是我在此间唯一的亲人。
“好了,好了,不哭。”爷爷似乎很不习惯这样安慰人,声音都有些变了:“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客人又不会欺负你,爷爷知道。”
“嗯……”我在爷爷肩头蹭了蹭,把泪水擦到自己脸上。
爷爷沉默片刻,推我坐直身体,观察我的表情,大约看出我已平静下来,才又叹口气,低声道:“别怨客人,他只是想保护你。”
我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我都懂,但懂和理解、接受完全是两回事。显然,对于那些属于过去,甚至可以说属于上一个我的梦境,爷爷同样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也选择了不告诉我。
在他们眼中,我就那样脆弱,那样不堪一击吗?
还是说……这件事真的已经超越了人所能接受的极限,所以他们才会对我隐瞒?
我看着爷爷,反复在心里构思想说的话,最后开口道:“我梦见过自己做的事。”
“是吗……”爷爷的语气也谨慎起来,一旦触及这个话题,我们都变得保守甚至封闭。
“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我问爷爷:“梦里我杀了人,还……吃,然后我逃走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之前从来没有做过……”
爷爷眉头微皱,很快回答了我的疑问:“那不是你的本意,吴邪,你那时候被某些东西感染,就像生病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是那个黑球里的水吗?我在墓室里喝下去的……”
爷爷没有回答,静静盯着我的双眼,似乎再一次评估着我的承受力,片刻后,他轻轻点了下头。
“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族长也不完全清楚。”爷爷垂下眼帘,低叹道:“在你去后,我们还对他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证实了族长之前的推测。“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我直觉他说的“我去后“是指我死之后。
“我们只能说它是……是很早之前某个人留下的,为了某个目的。”爷爷谨慎选择着措辞,看得出他是真的在为如何描述这东西而苦恼。我没有打岔,默默听他一点点描述着这个至关重要,又始终隐藏在黑暗中的邪物。
“我们推测,曾有人出于某个目的,修筑了你们当年去的那个墓室,然后在当中放置了那个黑球。几千年来的历史都证明了,只要是墓地,就有被盗掘的风险,而这些盗墓者,就是他们要寻找的猎物。整个墓地已被修建时布下的力量笼罩,闯入者很容易进入主墓室拿到黑球,球里边的水经过处理,具有一种特别的力量,能够蛊惑和操控人,让人为了他们的目的变成怪物……”
“什么目的?”
我屏住呼吸,等待那个关键的答案,爷爷却没有往下讲,深深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灵魂底层去,片刻,他突然反问:“那个目的……你真的一点也没猜到,一点也没有感觉吗?”
我浑身一震,好像被将了一军,那个目的……我当时离开被囚禁的屋子远走时……
那个墓穴,那副辉煌而恐怖的壁画……
难道,真是因为这样,我才被……
我忽然打了个寒颤。
看出我的惶恐和紧张,爷爷又将手放到我头上,传来安抚的意味,他沉声问道:“所谓真相……你真的能承受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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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了,毫无疑问我应该说“能”,这也是在我心里反复咆哮的声音,可是,当这个问题真的被摆到眼前时,我还是迟疑了片刻,那声斩钉截铁的“能”便没有出口,化为更加慎重的沉思和自省。
我低头问自己,反复拷问内心和灵魂:真的可以吗?
不论是怎样的过去,我也可以面对并承受吗?
不论属于我的终局是怎样的,我也要咬牙直视吗?
不论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让我成为今天的我,我也要坚持下去,与命运昂然对视吗?
我……我是吴邪。
“能。”
终于,我吐出这个字,仿佛撼动一座沉寂许久的殿堂,窗户打开,日光悄悄洒落,照亮了那些沉睡在黑暗中的秘密。
爷爷看着我,目光从头到脚将我一遍遍扫过,片刻,他点点头,问我:“所谓真相,应该是全部的真相,而不是有选择性的真相,对吗?”
“对。”
“既然想知道真相,就要鼓起勇气面对所有可能的情况,对吗?”
“对。”
停顿片刻,爷爷眼中神色越发深沉,接着问道:“如果有面对真相的决心,就不该再害怕真相会带给自己怎样的结果,对吗?”
“……对。”
我附和爷爷的话,将他抛过来的问题一个个打回去,每一次回答都坚定着我的决心,并给我勇气。我明白,爷爷此刻也站在十字路口上,抉择着要不要拨开迷雾,给我以真实的解答或暗示,哪怕只将这层迷雾撕开一条小缝……
“吴邪……有件事希望你明白。”爷爷的声音似远似近,仿佛穿过时间而来:“所谓真相,是一个很广阔的范围,不仅关乎你自己,也关乎你周围、甚至更多的人,你想知道真相,就要去面对它的全部,而不只是关于你自己的。”
“我懂的。”我忍不住站起身,郑重点头,仿佛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