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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的四角上钉着丝带,当中恰好夹住一张照片。
我仔细凝视这张照片,只见它已被时光洗去了最初的鲜艳色彩,显得古旧而苍黄。我看见照片上是一片崇山峻岭,连绵不绝,从视野的这一头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这些山全覆盖着皑皑白雪,空中还有星点的雪花纷扬而下。透过画面,几乎已能感受到荒凉彻骨的寒意,以及一种更古老、更深沉的凝重气息。
这样一望无垠,苦寒死寂的古老群山,巍峨得连雄鹰也无法飞越,连最吃苦耐劳的边地居民,也不愿在它脚下繁衍生息……调动从书本上学过的知识,我推测这些山或许属于藏地。
这张照片的左下方有一个不明显的人影,他背对镜头矗立,孤独而沉默。
这个背影十分熟悉,我认出他是闷油瓶……
盯着看了片刻,我将照片翻过来,发现右下角写着几个字:张起灵,神山脚下,2005年4月。第一次见到的陌生字迹,工整端方,细微处可见柔和温润。
2005年4月……
我怔怔盯着那几个数字,脑海中浪潮翻涌。爷爷的习惯是不跟我提年份,我也不知自己这二十五年人生放到外面的世界中是何年何月。所有关乎岁月的记录都停留在梦里,但也仅仅只有模糊的一两次。
比如我知道,大约在2003年2月,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闷油瓶,然后在2005年的8月份,他来杭州跟我告别,说要去长白山。
2005年4月……是拍下这张照片的日子,对么?
我记得,从塔木陀出来后,他消失了一年,然后在第二年八月找到我,跟我道别。而这张照片上的时间侧面佐证了一个事实:来找我前,闷油瓶去了藏地的某座雪山,才会留下这张影像。
他去藏地做什么呢?
也是为了那些秘密吗?
我在梦里也曾去过那里,还认识了张家兄妹……
想来想去,始终不得要领,我将照片放回去,又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是笔记本身的纸张,上面写着一些文字,和开篇那封信的笔迹相同,应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族长出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回族里,而是直接去了杭州,这让我们很吃惊,还真跑杭州去了……莫名其妙。”
写这话的人显然不理解闷油瓶的行为,语言不怎么恭敬,颇像私下里的抱怨。
“好容易从门里出来了,族里上下都很想他,还有不少事情等着跟他商量,结果他压根不回来,一声不吭跑去杭州,听说每天就呆那小古董店里。昨天族里长老找到我,要派我过去劝他,我预感这不是个讨好的活儿。”
从门里出来,跑到杭州,每天呆古董店……难道说的是那时候?!我恍然大悟,这,这不就是闷油瓶出门后来杭州找我,然后我表白失败的事儿吗?那会儿正当盛夏,三伏天的他还坚持每天来铺子里报道,虽然就**坐着,连主动跟我说话都不乐意,我还以为他……
怎么,他从门里出来后连家都没回,直接跑杭州找我了?
这人……怎么回事?反正我又不会消失,先回趟族里,晚几天来也没什么嘛。
“虽有一万个不乐意,我还是千里迢迢赶到了杭州,和族长在西湖边碰面。这是时隔多年后我们头一次相见,我仔细观察他,感觉不太对……他好像有点儿变了。表面上他还那样,话不多,冷静冷淡,但我敏感地觉察到在他内心深处多了点儿什么东西,想来想去,我将那东西归结于人味儿。族长身份特殊,经历特殊,长久以来身上带着一种明显的疏离感,似乎他压根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世界上也没什么人能够真正走进他心里,包括我们——我们这些族人不过是他的责任,某种意义上,他并没有将我们当人。”
闷油瓶是这样的?
我一怔,仔细回忆梦里所见,不知不觉中,我已将自己的两段人生融合到一起,平等看待,印证着这本笔记中的说法。
好像确实没错,我最初认识的闷油瓶看起来就是那样的,后来是跟我和胖子走得近了,才慢慢变得……
变得更像一个人。
“但是这次跟他见面,我觉得他入世了,变得生动,有感情,我想起道上那个铁三角的传说,哭笑不得,族长怎么也跟普通人混到一块儿去了?我确信改变他的是这份兄弟情谊,还有……那个吴邪。只是友情恐怕无法将族长重塑到这个地步,当中最关键的,还是对那个吴邪的牵挂和不舍吧,要命,他居然认真了。”
我感觉脸上开始发热,写这笔记的人也太直接了,怎么一点儿都不懂遮掩,那个,那什么……我跟闷油瓶不是那种关系,至少他从来没承认过,更没说过什么腻腻歪歪的话。但是……但是我们睡过了。虽然以我对他的了解知道他绝不会和人乱搞,他愿意跟你睡,一定是他对你……总之,认定了才会睡!
啪!
我给了自己一耳光,胡思乱想到哪儿去了?!现在是神游的时候吗?冷静,让你保持冷静!这才刚翻几篇啊,就开始漂浮了?
恨恨骂了两句,我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接着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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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族长的劝告当然没效果,他不愿跟我回来,但他告诉我为什么要直接来杭州。据他说,当年上山的时候,吴邪不顾死活硬是跟他上去,怎么劝说,包括威胁都不回头,一副生死相随的样子。我说你就因为这个打定主意了?你就因为这点被他迷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