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神识、心窍、血脉齐齐而震,紧接着,那“桥梁”倏忽收缩,变为极细极细的一根晶莹丝线,将二人魂魄和气机一圈一圈儿地束缚到了一起。
又过了一眨眼功夫,“桥梁”消隐无踪,“丝线”崩断分解,可那种被“连接”、被“捆绑”、被“牵引”的神奇感觉,还深深地烙印在二人心头,久久不散。
那感觉,就像是被种了“双生魂”之蛊——
不,不对。
那不是同生共死双生魂,而是无有滞碍同心结!
宁十九也是眼界颇高的人物,惊/变既起,他立刻就解析透了其中的奥秘,一下子就抓住了陆漾的臂膀,惊道:
“伉俪咒?!”
陆漾笑道:“反应倒快。这失传已久的上古玄门秘法,我知道实属正常,你居然也知道,嘿,厉害!”
“不是——”宁十九一脸的不敢置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不应该是——修者们结——结——”
“结为配偶。”
“——结为配偶时所立下的誓言之咒么?!老魔,你——你你你——你怎么和我结下了这么一个咒?!”
宁十九急匆匆吼出来这一句,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就闹出了一个大红脸。
陆漾不紧不慢地摊手道:“不是我念的咒,什么‘千年’啊,‘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啊,可都是大宁老爷你先说的。你要不说出这些话,我便有万种施咒的法子,也弄不出来这么一个需‘二人同心’的誓约之咒呐。”
宁十九才不关心这个,他后退一步,像是想找个可以倚靠的东西,结果没有找到。于是他神经质一般地抖了抖衣衫,原地踱了两步,绕了几个圈儿,终于搞明白了事态——或者说,他自以为搞明白了事态。
“姓陆的,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他想揉陆漾的头发,或者砸一砸陆漾的胸口,但手指伸了出去,却因为心底狂喜和失落的激烈对撞,而颤抖着又收了回来。他装模作样叹一口气,努力抬高下巴,摆出嘲笑和无奈的样子:
“在这么一个死气沉沉的坟地里头,亏你还有心思耍我玩儿——”
“谁耍你玩了?”
陆漾挑起眉毛:“这个咒难念得很,一旦种下了,还死活解不开——你听着,这可不是为了捉弄人而被创造出来的咒!你这话搁在这咒盛行的年代,小心有无数道侣会过来砍死你!”
宁十九还是不肯相信,执拗地别过头去。
陆漾噗的笑出声音来。
“唉,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大宁?”他畅快淋漓地大笑着,用轻浮的笑声掩盖了话语里头的羞涩和诚恳,“伉俪咒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共结这个咒?想当年,你把我当小女孩儿一样哄骗,说了一堆感人肺腑的花言巧语,你忘了,我可没忘!实话告诉你,我当时就感动得要命,现在以身相许,哼——应该也不晚吧?”
“……真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
宁十九垂着眼帘,蹲下来,吭哧吭哧地治疗陆漾受伤的左腿,嘟哝道:“你博学多识,肯定知道解咒的方法吧,快说出来,解了这玩意儿。”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将来,肯定得找一个姿容修为皆是上等的女修,与之结为真正的道侣,海誓山盟,比翼而飞。我——我又算得了什么?两个大男人——还是彼此敌对的男人——结什么伉俪咒,平白惹人笑话!”
陆漾一怔,接着便是微怒。
满腔忐忑翻滚的热血,全因为对面那人的“不识抬举”和“不给面子”,而咯嘣咯嘣冻成了冰锥,尖锐的棱角刺得他心口发疼。
那家伙——明明——明明——
七年不说也就罢了,如今自己替他挑明了,可他为什么还要抵死不认?
“呆子!”陆漾骂,“懦夫!”
宁十九愕然抬头。
陆漾垂头看他,嘴角笑容未散,只是弧度有了些许的上扬,勾出了一抹惊艳至极的恣意与狂放。
心里的殷殷期待被人无情地拒绝,难得的真心话被当做捉弄人的玩笑话,陆漾只觉得心中骤然空荡了一块,低迷而茫然,让他极是难受。
想他曾经五千年,孤傲独绝,曾向谁这般示过好来?
先示好,便先示弱,便要先落败,便要承担风险和伤痛——他怎么就忘了呢?!
看宁十九何等机智,人家偏偏要吊你胃口,就是不说!
你又何必上赶着去求他?
于是陆漾再不遮掩,冷声而笑,眉眼凄厉,语带怆然: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某的感情,就让你这般惊惶、避之唯恐不及吗?”
“……”
这位说翻脸就翻脸的功夫堪称当世第一,宁十九知道得很清楚。不过,他的确好久没见过这么锋芒毕露的陆漾了。
在他的心目中,陆漾那绝世魔头的形象正逐渐被温雅少年所代替。这位学会了忍气吞声,学会了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学会了遮掩自己真正的情绪,变得圆融而乖巧。
“陆某”这个称呼,他已经搁置了七年。
再次听闻这熟悉的自称,宁十九的气机有了刹那的错乱。
他按住陆漾小腿上冰凉的肌肤,踌躇了许久,才涩声道:
“我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是哪样?”
“……”
宁十九苦笑不答。
陆漾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抬起脸庞,看着上头雾蒙蒙的黑色,咳了一声,不知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