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劳张总管了。”潘星霓行了个礼。
“姑娘真是客气了,小人还要给姑娘道喜呢。形羌王子形貌温和,举止有度,一表人才,小人看得出陛下十分开心。陛下还说,要是我们大豫的王爷世子都有王子殿下的风范,那也是一桩幸事了。姑娘能得王子殿下一见倾心,实在是难得的福气啊。”
潘星霓浅浅一笑,又行了个礼。
“啊,那就请姑娘和小人一起前往面圣吧。”小耗子也行了个礼。
“总管在前方带路,余落自当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小耗子回过了身,“小人听说姑娘并非官宦人家女子,陛下也吩咐小人,要小人告诉姑娘不必胆怯。”
“皇帝陛下当真是一位仁爱的君主,大豫子民能有这样的君主,也是我们的福气。”
“姑娘不要见怪,小人如今见着姑娘才明白为何殿下会对姑娘一见倾心了。姑娘虽非官宦人家出生,却言行举止十分有礼,不卑不亢,倒不一定比我朝的公主郡主差呢。”
潘星霓笑起来,小耗子的嘴还是这么甜。“总管过奖了,其实余落心中也怕,第一次面圣,哪里有不紧张的道理?只是不能给殿下失了颜面。”
“哎呀呀,这真让小人羡慕不已呢。”小耗子笑起来。
“总管也不愧是陛下身边的能人,说什么话都如此周到,让人听了心里暖,哪怕明知不是实话,也让人如沐春风。”
小耗子有些惊异。“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小人说的句句实话。”
“若是旁人,我也就信了。但我听说,本朝有一位绝美的公主,封号倾城。她正如封号那样,绝代风华。纵使小女子没有见过,也在民间听说这位公主的容颜,让人见一次便永生难忘呢。可想而知,总管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让小女子安心罢了。”
小耗子急了。“姑娘可是错怪小人了,若是那位公主还在的话,小人断不可说这种话呢,只可惜······”
潘星霓眉头轻皱。“难道那位公主此刻已经不在宫中了?那可当真可惜。”
“这位公主是陛下的表姐,在先帝还在时,便颇受先帝的喜爱与陛下的敬爱,只可惜这位公主红颜薄命,前些年染上了恶疾,陛下寻遍名医,也无法根治,最终含恨而终。这件事也是陛下一生的遗憾。所以姑娘这番言论,可千万不能在陛下面前说起,否则勾起陛下伤心的情绪啊。”
“多谢总管提醒,余落定当谨记。只是真的如这样,那可真是红颜薄命,十分可惜可叹了。”原来,伴溪心中还是恨啊,就连她的死,也绝不愿意对外承认真正的原因。是啊,她骄傲一生,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喜爱的姐姐背叛自己,想杀掉自己呢?潘星霓心中疼痛,便不再发一语。
“不瞒姑娘,姑娘刚才停留的昌寿殿,正是公主生前居住的宫殿,姑娘在与王子殿下大婚后,便是陛下承认的王妃了,姑娘一定不要到处走,这皇宫姑娘第一次来,免得冲撞了别人,也惊吓了姑娘。”
“多谢总管。难怪我刚才进去,便觉得干净整洁却无人的气息,原是余落一路上有些憋闷,想见识一下皇宫的富丽堂皇,余落以后不会乱跑了,还请总管见谅才好。”
“姑娘客气了,小人承蒙皇恩,自然是帮陛下把事情办妥,只要姑娘与殿下上下一心,小人敢担保这段在皇宫里的经历,会十分愉快。”
一别几年,小耗子说话的功力也是渐长了,能把一番恐吓、责怪的话说出恭敬谦卑又让人不敢不从的意味,看来,地位身份的不同,真的会让人不同呢。
她开始想念那个呆呆的、笨笨的、看着她就跑就怕的小耗子。想念那个被她撵着到处跑,哀嚎着求太子庇护,叫她小姑奶奶的小耗子。
故人就在眼前,却无法相认。这种感觉已经有利刃蚀心之痛了,她甚至不敢去想,待会儿见到伴溪,会是一种怎样的光景。
心跳得越来越快了。她不是不知道,前面就是国宴堂了。这是招待异国贵宾唯一的地方。这意味着,她离伴溪越来越近了。
“姑娘,陛下、王子殿下和我朝的诸位大人,就在里头了,姑娘勿要害怕紧张才好。”
“总管放心,我在来的时候,殿下已经教过我面圣的礼仪了,虽然不可能不紧张,但也不至于失仪失态。”
“姑娘这样说,小人也放心了。姑娘请吧——”
看到了。看到了。她正坐在席的正中间。她身着龙袍,光华富丽。她一点也没变,又像是变了。她微微含笑,却不怒不喜,那种笑容,更像是一种慈悲的笑。这么多年了,她过得还好不好?只是一眼,潘星霓便知道,自己已经沦陷太深。她掐住了自己的手,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控制着想要流下来的眼泪。
天知道,她有多想扯下自己的面纱,或是她下令让人扯下她的面纱,让她们坦诚相见。她想拥抱她,想向她行礼问安,想亲自听到她过得好。
她的身边,应该就是柳媛吧。凤冠霞帔,国母姿态,自有威仪。她是离伴溪最近的人。此刻,潘星霓心中忽然涌现出无限的羡慕。横贯在她们两人中间的,有太多太多。y-in谋、仇恨、宿命、身份。原来最熟悉的两个人,在命运面前都是如此渺小无力的。
她知道,每走近一步,她便离伴溪更远了一步。等到了她的身边,此后,她们绝无可能了。好在,她看起来气色尚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闻了这桩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