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雨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直到所有人散去,顾白走到他面前,他才恍然惊醒。
多么相像,为了包庇别人而牺牲自己,一样的天真,一样的愚蠢。
脚下的路从汉白玉地面换作阴湿的青石块,守卫的弟子见林玄雨带顾白来水牢,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们进去。
“你猜那个师弟对我说什么?”林玄雨牵着顾白往里走,一改莲心池那夜的冷淡,主动找顾白说话。
“什么?”顾白手上被下了封印,这会的顾白和凡人无异,毫无反抗能力。
“他对我说,苏师兄是个好人,大师兄能不能少让苏师兄受些苦。”林玄雨说完笑了起来,“看来在坤天派最得人心的是你。”
水牢上的是水刑,犯了事的弟子会被封住修为,关到满是寒水的牢房,身体以下全浸着寒水,加上四周不点灯,什么都看不见,待个十天半个月不是疯就是傻。
顾白也笑了,“比不过大师兄。”
林玄雨慢慢牵着手里的细链往里走,“但你蠢。”
“我是心甘情愿。”
“凌长老有意为你开脱,你非但不领情,还乱说一通。”林玄雨道,“音娘确实死在紫藤林,但她不是被人所jiān_shā,而是被人打碎舍利子,散了魂魄。音娘草木化形,没了肉身算不了什么,本体还在就行,再补一具便是,可魂魄不是说补就补的。”
顾白认真听完对林玄雨行礼,“多谢师兄。”
“谢我什么?”
“告知师弟明白该对凌长老说的话。”顾白道,他手腕还被拷着,方才行礼扯动林玄雨的手,林玄雨却也不动,任顾白的手被细链磨伤。
这人并没有说的那样温柔。
“我想问你。”林玄雨停下来问顾白,这里头已经很深了,灵火照不到里头的路,反投下一片阴影,林玄雨就站在阴影里,问站在光明里的顾白。
“牺牲你自己值得吗?”
“我保护了一个人,她可以不用来这里受苦,能拥有更好的前途。”顾白望着阴影里的顾白,“人不可避免会犯错,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他为什么不原谅我?”林玄雨的声音如同这片阴影一样黑暗,绝望又深沉。“谁都能从他那获得原谅,只有我,仅仅一次犯错就是不可饶恕。”
顾白站在光明里回答,“他若是对你在意,便越加注意你,因为在意你,所以无法容忍,不可饶恕的并非是你,而是他自己,师兄可曾听过一句话,爱之深责之切,我想他之所以不肯原谅你,是因为他爱你。”
听完这话林玄雨没有回答,他只牵着顾白往里走,看着顾白沉入水中,四肢受具,成为戴罪之身,没了反抗能力。
有趣。林玄雨眼中倒映的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好似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晚些时候林玄雨又来了,他似乎是匆匆被人叫来,连衣服都不曾换上,只披了件外衣在外,往日里被玉冠束起的长发此刻全落在肩上,比起平日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分柔情。
顾白见了笑道,“晏行何德何能,让大师兄不成体统来见师弟。”
“不是你。”林玄雨将长发拨到耳后,他已不再笑了,只睁着一双淡漠的眸子俯视顾白,“是柳静姝。”
“也应是她。”顾白道,也只有柳静姝敢不顾礼节,敢想敢做,冲到屋里把人拉出来。
林玄雨没答,他看着浸泡在水里的顾白,忽然来了兴致问,“你说,东西是经由自然琢成美,还是双手打造更珍贵。”
这是什么意思,顾白不明白林玄雨话里的意思,他虽不理解,却认真回道,“人造的再怎么美也比不过造物主之手。”
“那便是了。”林玄雨的目光暗下来,自己雕刻的怎么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好看,鸟儿要想制作的栩栩如生,还需一个标本。
至于翅膀,他会替主上织好。
“柳师妹同我说,三更天已过,给苏师兄的御寒之物还没送过去。”林玄雨道。
顾白心里纳闷,对林玄雨的话摸不着头脑,只顺着话题问下去,“何意?”
“苏师兄想必是忘了水牢的运行规律。”林玄雨不紧不慢道,自他说话时,一股无名寒气蔓延开来,冰霜顺着栏杆爬上头顶,迅速垂下数道冰挂。
“水牢每日三更阵法启动,水牢之下的千年玄冰受火精炙烤,会释放出大量寒气。此时若是有犯人被关在水牢,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林玄雨说完看着眉梢上结着霜的顾白,微微挑了下眉。据他所知,苏晏行早已筑基圆满,和自己不相上下,这也难怪他人会将他二人进行对比,这筑基圆满的人都熬不住水牢的寒气,这水牢设计的着实有些手段。
林玄雨穿的仍旧单薄,是抵御不了寒气。他低头瞧了一眼已经结冰的袖口,再望失去意识的顾白,略微不喜按时释放的寒气。
既然不能抵御,那便让寒气适应他就是。强大的灵力自林玄雨脚下生出,逼退寒气,融化冰霜,重现来时景象。他释放的灵力不多,牢房外还是冰天雪地,逼近的寒气在和灵气纠缠。
顾白脸上的寒霜褪去,一时不曾醒来,因寒水融化,他也顺势落入水中,只浮起几个气泡。
林玄雨站在水边看着,水中那张脸若隐若现,模糊了样子。不是那个人,却是相像,他永远看不到主上的样子,即使是在温存的时候,他也只能细细啄着主上的唇,在面具上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