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她只知道,伶公子当着很大的官。
两个月前,安容只要无事,便会唤来小陈,渐渐的,这孩子已不似当初那般怯生生的。安容下朝回来,照例会喊他过来一同用早膳,吃过饭便会带着他去书房呆上片刻。
一般都是安容在一旁看着书,小陈就搁老远坐着。偶尔眼睛疲惫时,安容就抬眼瞅瞅几丈之外的人,瞧瞧他的眉眼,有时竟会看得出神,直到那孩子发现了这目光,不好意思低下头,安容才收起眼神,复又投向书卷。
这些天,安容一时兴起,开始教小陈写字,这孩子年纪小,人很机灵,学起来上手很快,安容教得也不费力。
几天的工夫,这孩子就学会了三首诗,写起来字体虽歪歪扭扭,好在一撇一捺都极规矩,初学至此,已是十分有天赋的了。
这日屋内闷热,没有一丝风,外头的腾腾热气从敞开的窗户钻了进来,安容唤丫鬟拿了点冰镇的西瓜来,小陈吃得极开心,又忍不住写了一会儿字。
正写着时,小陈抬起头,好性问道,“大人,你的名字怎么写?”
安容执书的手抖了一下,那一刻连呼吸都变得凝重,只觉嗓子里蹿里一团火,烧的整个喉咙连吐气都很艰难。西瓜、名字……叫他怎能不想起那个死去的人?
小陈见安容久久未有反应,连神色都变得冷凝,自觉刚才的话冒犯了,握住笔继续写着纸上未完成的诗。
安容却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一笔一画,“我的名字这样写。”写完后端摩片刻,又继续提笔说道,“你的名字是这个。”
软白的宣纸上出现了四个字眼——“安容齐光。”
光影重叠,今日往昔,不知身处何方,也不知面前为何人,眉眼间的恍惚,安容想,就让他暂且贪享欢愉,佯装成一场大梦吧。
西瓜的凉气还没散,就听见门外府里的仆人在叩门,“咚咚咚——”极其单调又扰心的动静,安容把笔搁在笔架,眉头紧锁,小陈侧头瞧了瞧,觉察出安容的不悦,随即小声问道,“大人,要去开门吗?”
小陈作欲走的动作,安容摆摆手止住了他,瞥了雕花木门,沉声道,“进来。”
仆人进屋,依次对二人拱手,才毕恭毕敬地陈述今日的事儿,“大人,府门外来了一名女子,说是认识您,她说她叫春蕊。”
安容面容无大波澜,这个名字也丝毫没有牵动他心里的弦,只是淡淡回拒,“不见。”
倒是小陈听在耳里,提笔在宣纸上快速写下“春蕊”二字,转而献宝似的对着安容,“你看,是这样写吗?”
那因为略略微笑而更加下垂的眼角,晃神间,好似阿七又回来了,安容叹声气,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了。
这厢仆人还哈腰弯背,诚惶诚恐地等着吩咐,安容突然间心情不错,改了主意,“领她去正厅,我随后就来。”
安容从笔架上再拿一笔,展开一张新的宣纸,提上新诗一首,温和说道,“今日再练练这首诗,回头我要检查。”
说完搁下笔,便离了屋子。
正厅里,屋梁高悬,厅堂敞亮,初入时甚至有一丝阴凉感,春蕊却是满头大汗,在紫檀木太师椅前踱来踱去。
忽闻一阵轻缓有序的脚步声,春蕊赶忙出屋相迎,安容没有说什么,进了屋直接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丫鬟连忙去伺候茶水。
春蕊走至安容跟前,先是“噗咚”一声下跪,然后便语带凝咽道一声,“伶公子——”接下来的话语皆吞没在她沙哑的抽哭声中。
这一招使得极妙,先是自降身份跪地求人,让别人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一拜;再者哭音颤心,但凡有点怜香惜玉的人都会不忍拒绝她。
但安容恰恰相反,一来他因为阿七的缘故,对这个侍奉自己多年的丫鬟并无多大好感;二来,他十分不喜欢别人叫他“伶公子”,今日要不是小陈的一句无心之言,他甚至不会来见她。
“何事?”安容眉尖一挑。
听闻这话,春蕊喜从心来,以为这事十拿九稳了,止住吧嗒吧嗒的哭声,陈述道,“奴家男人是贩卖茶叶的,前几日给百里巷的吴侍郎府上送茶叶,手下的人嘴巴不干净,冲撞了吴府的管家,这……奴家男人就被关进了大牢。伶公子,求……”
安容敛眉不悦,冷清言语,“你回去吧,这个忙我帮不了。”
春蕊先是呆滞住,而后反应过来,拼命磕头,额头磕出了一大片青紫的印子,“伶公子,求求您!奴家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求求您!”
“够了!”安容喝声止住,“你回去吧。”
丫鬟正好端茶来厅,安容微微阖目,凝神片刻,掀开杯盖,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安容用杯盖轻掠茶杯,好让窜涌而上的热气散去,重复一个动作许久,春蕊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安容漫不经心丢下一句,“你回去吧,跪再久也没用。”话毕,轻呷一口茶,热茶入喉,只觉着嗓子里难得的清润,舒服极了。
春蕊不死心,继续哀求,“看在奴家尽心尽力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公子,您帮帮我吧。”
安容此刻连半句话都不想与之多说,只等这热茶吃尽,便起身回房,那孩子的诗估计还在练着呢。
春蕊依然跪地不起,她心中方才的期待已渐渐落空,粉妆残面,现下的模样定是狼狈不堪。不知怎的,春蕊竟在这无措的时候,能眯着一双眼,对着昔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