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沙发上坐下,撑着头默不作声片刻,然后踢掉鞋,光着脚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在床上躺下,才想起来刚刚洗澡时只随便冲了冲身体,脸上的妆还未卸,又掀开被子去卸妆。
等再次躺下时已经凌晨一点半。他毫无睡意,翻开手机,不意外的看见了陆河十几分钟前发过来的微信。他们过年期间联系颇多,便加上了微信。
陆河问他「到家了吗」,连标点符号都欠奉,可见心里并没有完全消气,但出于安全考虑和绅士原则,他还是主动发过来了。
许嘉承看他这做派不知道该说装腔作势好还是熨帖温柔好。
想了想,最后给他回了个微信自带表情「/微笑」。
上床前忘了拉上窗帘,楼下的灯光和夜空里残缺的月亮光辉一同落进来,许嘉承漫无边际的想着明天几点起床、早餐吃什么等等琐事。
我在回避,许嘉承心里很清楚,他向来不喜欢事后反省。明知自己有错,但总想赖着死不认账。
他在与人争辩时,难以保持理智,哪怕不占理,心虚的要命,也要用难听刻薄的话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陈旭已经被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光标停在那里,手指虚按在屏幕上,因为久不动作,手机自动陷入黑暗。
他想起大男生第一次跟他搭讪时的手足无措,告白时水润的眼睛,和今晚——应该算是昨晚,字字铿锵的斥责。
点亮屏幕,许嘉承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又删去,重复着动作。他特别反感自己现在这优柔寡断娘们兮兮的模样,最终打了几个字,果断点了发送。
圆圈转啊转,转成了「已发送」。
他眼神不对焦的盯了会儿,扔开手机,拉好被子准备睡觉。半梦半醒间又突然睁眼,想起美瞳没取下来。
另一端的陈旭从被子拱出一只手来,去拿放在墙边的手机,机身冰冷,才进暖烘烘的被窝里就起了层层白雾,他在衣服上蹭了蹭,白雾凝成水珠,手指摩擦上屏幕,发出细微的声响。
凭借手机亮光,可见他眼圈发红,应当是哭过一场。这么大的男孩子,或许已经可以称之为男人了,陈旭也为自己的眼泪感到羞耻。但他控制不住,虽然知道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还是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撑开一片属于他的小小天地,能让他放纵发泄出属于成长的泪水。
发件人是预料之外的许嘉承。陈旭本来不想看,但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点开了,页面干干净净一片白,唯独最上面一处,三个白底黑字加一个标点符号,是简洁的「对不起。」
陈旭方才平复下的情绪,又波动起来,眼睫不知何时凝上了一滴眼泪。
一切都结束了。他无望的单恋、被欺骗被隐瞒、心有不甘和诸多委屈……统统都在一句对不起里迎来了终结。
这年情人节的晚上,三个人谁也没有睡好,谁也没得到一分爱情的甜蜜。他们筋疲力竭,却要在第二天的晨光来临前收拾好破碎不堪的情绪,再次站在青天白日和众目睽睽下,又是一副与平常别无二致的脸。
成年人的伤春悲秋似乎只配存在于独处时的黑暗里。
二月份的天黑的早,才下午四点一刻,地平线上灰色的云彩逐渐逼近,已显出灰暗的趋势。
陆河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翻看杂志,他从公司里偷溜出来的,但显然来的早了,还未到约定时间。
放在咖啡旁的手机响动了一下,陆河打开一看,是条微信。
某人没脸没皮的主动巴上来,问:「猜我在做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话,陆河都气笑了。
十四号晚上分道扬镳后,他只在深夜礼貌性的问了句有没有安全到家,对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此后三天他们没再联系。
而在撕破脸皮说了一堆难听话后,许嘉承又能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再找来。陆河不得不佩服他的脸皮和心大程度。
「没兴趣知道。」陆河转了转手机回过去。
对方愿意搭理他,就代表了破冰,许嘉承了然。
他趴在床上,忍受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可能是暖气开的太大,额头上竟起了细密的汗珠。
他对疼痛很敏感,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想过要洗掉纹身。况且他也从不觉得留着这玩意儿代表了什么,所谓的初恋早就记忆模糊,连容貌都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我可是为了你连午饭都没吃……」许嘉承尽量忽视腰部上传来的疼痛,又给陆河发了条微信。
为了我?陆河不屑的冷笑,心想这人估计又在耍什么花样,无所不用其极,连装可怜卖乖都用上了。
他心里烦躁,不准备再搭理,正想关上手机,突然又跳出一张图片。咖啡馆无线速度很慢,图片加载花了一定的时间。
等了十来秒,才看见整张图像——
是一张人体部位的局部图,只在后腰一块,白嫩肌肤的细腻手感陆河还记得,那团两指节大小的纹身同样在记忆里不可磨灭。
而现在那团黑色的印迹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鹿。
第35章
鹿的整体用色大胆而明艳,五彩斑斓的一团,镶嵌在柔嫩的肌肤上。尽管隔着屏幕,陆河却觉得那只手掌大小的鹿随时会变成蛊惑人心的人间精灵,钻出屏幕厄住他的脖子,教他跪地求饶跌进无望深渊里。
许嘉承偏偏还不肯放过他,在图片后面又问了句:「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