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人议论纷纷,眼神光怪绿篱,四处乱看。金建国接过场长手里的纸和笔,犹豫不决,他不知道从何写起,就抬头望着场长的脸,希望他给个数字,但这个举动让围观的人始终吃不透,因为黑黑的脸的确无法判断他在想什么,就像无法看见他内心深处对弟妹的爱,其中一个背竹篼的围观男人颇不耐烦的撂下这么一句:“山大无柴烧,牛大使不得,”然后就气冲冲的走开了。围观的人群带着赞同的目光送他约出二百五十步才收回心。
金建国很轻的问:
“场长,您能支我多少钱?”
说完他就右腿立地,左腿高抬,支起左手把着的纸和右手握住的笔,纹丝不动,似是钉在了地上,只要场长一发话,马上就要写字据的架势。围观人的目光随金建国的声音齐整的落在场长的脸上,他们渴望场长能说出一个连孔夫子都写不出的字或数字来,好让这个黑泥人难堪的瘫倒在地,大家好往他的脸上吐口水。场长好像明白了围观人的心思,就恨恨地看了金建国一眼,又温柔的看了看围观人,他笑了,然后不屑一顾的说:“那就支你肆拾贰圆吧。”
场长把四十二元说得飞快,嘴里含着冰块似的,还有些含糊,非常的不自信,生怕辜负围观人的一番心意,眼睛在围观人的脸上游荡,好像在征求大家的意见,他这一招是不是很毒辣,随后,场长又忙手忙脚的补充了一句:“数字要那个写法。”
那个写法大家都知道,围观人是场长肚子里的蛔虫。金建国也心领神会的知道场长的心思了。场长话音一落,围观人的视线齐整的落在金建国的脸上,手上,身体上,宛如千万根明亮的绣花针扎在他的身体里。大家不约而同的靠近金建国,肩膀挨着肩膀,你的**盯着他的前列腺,他的头在他的和他的头之间,也就是人重人,围观人的眼里全是蔑视和哼哼声:“要钱给你,你得有种拿,难不死你龟儿子。”
金建国觉得听错了,两个耳朵像上海的东佘山和西佘山,高度警惕的立在那里,又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想法。我在监听器里找到了他的顾虑,如下:“老师一个月工资才十八块钱,场长要支给他这么钱?多么善良的-----。”
金建国差点掉下感激的眼泪,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落笔,目瞪口呆的望着场长。场长是什么人?天下最聪明的人,酝酿大半天才说出的数字,会说错?就是他说错了,你金建国也得写,要不然,场长瞟你金建国一眼甩开步子就得走,围观人吐你金建国一身口水,嘻嘻哈哈就得走,天上的白云变成乌云哭着鼻子就得走来。大家见金建国稳起不说话,又不写字,还故意抬腿握笔,他们为这样的行为感到非常的不满,就躁动起来。有的说这样写,有的说那样写,还有的在自己的手心里写画,故意放低声音,偷偷摸摸窃窃私语,生怕黑泥人偷听见。他们相互间还满意的点点头,就像听领导作报告入了神,不停的点头,称赞彼此真才实学,满脸的奉承相。
场长瞟了金建国一眼,催促道:
“快点写,我还要去市里开会呢!”
放你爹的狗屁,你妈妈的呸!一个煤场的个体户,只有一个雇员的商人,一个爹是**部的后生,看把你嘚瑟的,看把你祸害的,你说你还要去市里开会?开你娘的追悼会吧?
金建国一听场长要去市里开会,生怕耽误他的时间。笔尖舔着纸,纸吻着笔尖,沙沙的响,就像男人吻着女人发出的响声,温馨,滋爽。漂亮的黑色钢笔字工整的杳然于纸上,**净流畅,劲道稳沉,优美含蓄,就像金建国人一样,里外朴质,从而至终。那美丽的钢笔字看看场长,又看看围观人,然后就目不转睛的望着赤北空山瓦蓝瓦蓝的天空,一句话也不说。
金建国每多写一个字,场长的脸色就变深一点,当他把字据写好以后,场长的脸已经变成酱紫色了,像乌格格的茄子一样。场长开始懊悔,他不想支给金建国那么多钱;但他是场长,说话得算数。他从包包里拿钱的痛苦比从身上割肉还要难受。他看着围观人的眼睛让人十分费解,好像在说:“我上了你们鬼子的当了。”
场长拿钱的手在颤抖,心血已经凝固,活像一个要死之人。他真想把吐在地上的唾沫舔回去,可他是好面子的人,他是煤场场长,他要去市里开会的**部,只有忍痛割爱。再说,体面光鲜的人在煤泥人面前说话不能不算数,围观的人都看着他,大家都等着他数钱给黑泥人。当场长从漂亮包包里拿出四十二元钱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场长把四十二元钱塞到金建国的手里,转身就走,忙得忘了字据和钢笔还在建国手里拿着。他真的害怕去市里开会迟到?还是怕金建国拿过的纸和笔脏了他的手?还是怕一个人的善良刺穿他的胃?
吕大头的监听器很快将这件事传到牛水灵的耳朵里。牛水灵在赤北空山正儿八经的发了言,她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有几个臭钱祸害得没了人样,百家姓除了赵,你张口就是钱,钱,钱,钱是你祖宗?你祖宗那个熊样,熊样,熊样。身外之物的玩意儿,有则宽使,少则紧用,何必调侃一个善良的人!”
第21章 闺蜜私语
场长漂亮公文包把耀眼的光折入二楼窗户里,使里面的人看不清金建国的脸,急得流起了眼泪。这个流眼泪人就是王大夫,她捂住嘴,不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