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凤箫花了心思亲手所制,其情可感。二则,这几款香品是他特地针对芳华的体质所配,比外头卖的要柔和许多。芳华正想调理调理自家的情绪,便欣然收下了。
原来,他听从清禅的话忌了口,行动起坐格外的稳重。为了腹中的孩儿,车马皆不敢坐。除了每隔几日乘轿去探望凤箫,便是这朝雨园也难得踏出一步。成日家穿了宽大的衣袍,尽量躲着不见人。他原本是活泼的少年,如今偏要学做深闺女子。忍耐的久了,便感到有股气顶在胸口上,烦躁易怒坐卧不宁。那些管事们皆不明缘故,如今一见他心里便七上八下的。若是在他跟前回话,必定要提前再三斟酌,以免那一位做狮子吼。脆生生的连珠炮招呼过来颇有威仪,让人连大气儿也不敢喘。私底下,二位总管也悄悄拉了时鸣探口风。想着清禅对他说,怀孕之人大多如此,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芳华有孕,清禅用药格外谨慎。他自家也烦透了这苦汤子,除了止吐的药,在不肯吃其他的。时鸣有口难言,只能苦着脸道:“知足吧,我日日贴身服侍,在他面前如履薄冰,不比你们更艰难?小心行事也就是了。”如今,芳华连着用了三四日凤箫配的香,果然有些灵验。不禁对制香有了兴趣。缠着凤箫要拜他做师父。凤箫拗不过他,只得从最浅显的慢慢教起。
此时,芳华已搬进了青衣巷的宅子。除开时鸣采茗,其他服侍之人皆是时翔的心腹。后宅无传唤,其他人不敢擅入。芳华想,总算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园中散步了。可偏偏这几日困得厉害,只将那床看的比谁都亲,倒辜负了园中大好春光。
这一日芳华午睡才醒,睁眼看时,只见东城满脸是泪的立在床前。
注:宋时,皇子公主管皇后叫“娘娘”,管自己生母叫“姐姐”。a
☆、第三十五回 闻噩耗痛彻肝肠 忘川水阻断情缘
时近二月天气,南方早已春回大地。外头明晃晃的日头,照得人暖意融融,几乎要化去一般。
芳华呆呆的望着东城,忽然觉周身一阵泛凉。打了个寒战,微张着嘴竟不晓得说话。采茗在那厢只是流泪,时鸣拭了拭眼角,上前与他披上衣服,嘴唇有些哆嗦的道:“四……四郎,今日太子差人飞马来报,说……说郡王与世子追剿敌寇至界水山下,不想……”才说到这里,只见芳华亮澄澄的眸子陡然张大。时鸣不敢看他的眼睛,余下的话被咽在了喉间。东城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极力抑制住颤抖,哽咽道:“眼看便要生擒敌军元帅,不想……不想那里竟发生了地动。爹爹与他……与他……”芳华瞪着兄长的脸,无意识的屏住了气。东城虽已知晓父兄遇难,可偏偏那几句话,在舌尖上来回滚动,无论如何也说不明白。
芳华被四周不祥之气弄得惴惴不安,烦躁的一把扯住东城胸前的衣服,叫道:“做什么吞吞吐吐?爹爹同大哥究竟怎么了?”东城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有些口齿不清的道:“爹爹与贼首……被……被巨石砸中,大哥正要搬石营救,不防身后山体垮塌下来。双方除少数人逃出活命,余者数千士卒全……全……被埋在了下面。”芳华原本清亮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异常沉闷。光着脚立在地上,抓紧了他的衣服道:“你……你这话是……是何意?我爹爹大哥了?他们……他们……”东城一时泪如泉涌,语不成调的道:“爹爹……爹爹同大哥没……没能跑出来。”芳华瞪着眼尖声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爹爹,大哥怎么会死?不会的!谁传的信?我去问他,我去问他!”东城不敢对他太用力,自家反被推得险些跌倒。
芳华光着脚便往外跑,时鸣撵上去合身将他抱住道:“四郎只顾自家伤心,便不顾腹中的孩儿了?似你这般大悲狂动,岂不是要了他的小命儿?”芳华一时哪里听得进去,疯了似的对着他又踢又打,连连高声喝骂叫他松手。时鸣尽量护着他的肚子,对其他的毫不在意。东城忽然想起了什么,赶上前按住芳华道:“四郎,四郎,你且……你且听我说,明日午后,凤弦随太子将父亲与大哥的灵柩送回京城。四郎,是凤弦……他好好儿的,凤弦要回来了。”芳华渐渐停止了挣扎,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想着临出征时,养父拉着自己的手说,定保凤弦毫发无损的回来。如今言犹在耳,三人却只回转了一人。养父与兄长从此阴阳两隔,永无相见之日。芳华仰望头上的屋顶,听着耳边乱哄哄的一片惊叫,眼前陡然变得漆黑。嘈杂声逐渐远去,不知是谁的心跳,正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灵魂。
养母病逝之时芳华尚年幼,况养父与兄长皆在身旁。虽也跟着哭泣,到底不能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去年生母过世,芳华也曾后悔内疚。可毕竟未在一起相处,感情上较浅薄。又有凤弦在旁百般的拿话宽慰,过些时日也就慢慢平复了。如今,养父与兄长的突然离世,让芳华猝不及防。惊闻噩耗,便如天塌下来一般。分明听得真切,心上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接受这个现实。
时鸣同东城手忙脚乱的,将昏迷的芳华抱至床上躺好。低头无意间看见褥子上,鲜红刺目好大一滩血。东城自然也看见了,吓得叫了起来。时鸣急急掀起被子一看,芳华两腿间已被血水侵透。东城顿时额上见了汗,连连顿足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这……只怕是方才动了胎气,孩子保不住了。”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