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舍了手足之情,左芳华凭你处置便是。”
万重耿耿于怀者,莫过于不能报杀子之仇。飞鸾对芳华何曾有过一星半点的情份?不过碍着凤弦才没有把事情做绝。眼睁睁看着仇人毫发无损的离去,万重既怨飞鸾更恨凤弦。今日得了这个机会岂肯放过?虽不敢认真对他怎样,当众叫他出丑,暂且出一出心中恶气也是好的。漫说他如今家道中落,便是子叔蓝桥想护他,只怕也没这个脸打土里爬出来。那子叔凤弦虽未及冠,毕竟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这般有恃无恐留宿宫中,哼哼,果然想以“身”博取前程。我好歹是朝廷命官又是太子舅父,鞍前马后为他效力。如今用人之际,断乎不会为个娈宠寻我的不是。谁料万重想得到好,却是事与愿违。凤弦不禁出言顶撞,还动手将他推下湖去。并当着太子的面踢了自家两脚。而飞鸾的做法,更是让他感到气恼与心寒。不过方才的那句话,令他极度不满的心情稍稍得以平静,多少挽回了些余地。
只是飞鸾说,他欲将芳华暗暗捉回京城,以便牵制凤弦。可小王子一行人却失踪了。出国境的路何止一条,他的人正兵分几路四处寻找。万重以为他又耍什么手段,直到飞鸾唤人进来,当他之面亲自吩咐下去,方勉强相信。即便如此,那份不满的情绪依旧未能减轻。
定国听说万重被打,只等飞鸾走了方借口净手出来,悄悄尾随而来。远远的隐身在对岸树干后,望见万重满身泥水,落汤鸡似的被人从湖中捞出。歪斜的乌纱帽翅上,还挂着几片腐败的残叶,当即笑得打跌。又观望一会儿,这才忍着笑回了长乐殿。
再说凤弦见洞天回来,二人遂进了里间。洞天低声道:“方才着实委屈小官人了,少时殿下便会过来要仔细了。”凤弦勉强苦笑摇头道:“你看他信了几分?”洞天低首沉吟道:“殿下心思实难揣测。不过,他对小官人心存愧疚,听了那些话,没有十分也有六七分信了。”凤弦来回踱了两步,半响方道:“善谋者必多疑,即便他相信你我亦不可大意。再有一件高品务要牢记。”洞天忙问何事?凤弦道:“倘或被他识破,你只将所有尽数推在我身上,保住自家性命要紧。”洞天急急扯住他道:“你也太小瞧我了。井都知为全忠心而抛闪性命,我亦非贪生怕死之辈。”凤弦向他深深一拜,连声惭愧道:“话不是这等说,性命只得一次,即便有轮回已非当初之你。他是不会轻易杀我的,而你则不然。实在不想让他为我再造杀戮了。”说罢叹口气道:“其实,我存了份私心在里面。”洞天扶住忙问缘故,凤弦道:“只怕到那时我已在牢中寸步难行,你不过一时失察被人利用。若有可能,传递消息之事便拜托你了。”洞天郑重点头道:“小官人放心,我定不负所托。”二人又在屋内低声计较一番。
忽听见外头有人推门进来,凤弦忙在窗前坐下,洞天则迎了出去。
须臾,飞鸾遣退洞天慢慢走进来。黑云彻底将红日覆盖,屋子里显得有些昏暗。凤弦僵直的孤坐在窗下,不算魁梧的肩头稍显青涩,却不得不扛起突然降临的灾难。那本该不属于他的苦难,竟是自己亲手刻意造成的。今日人前受辱,本想听他对自己吼叫,将胸中委屈与怒气尽数发泄。谁知在他身后站了许久,那人像变成了木雕泥塑,一动不动的坐着。飞鸾有些沉不住气,快步来至他身旁。这才看见,凤弦的唇上已是血迹一片。交握的双手指节泛白,指甲深深陷进肉中。飞鸾心上一颤,合身从背后将他圈在怀中,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他口边道:“你若恨便只管咬,何苦伤了自家?”凤弦慢慢将眼神收回,低声道:“殿下……放了臣吧。”飞鸾听那话音带着十分的决绝,不由心上止不住的发慌,收紧双臂附在他耳边道:“我晓得你受了委屈,不过人也打了,到底要怎样才肯消气?你说我都依着你?”凤弦依旧不曾看他,苦笑道:“我一个年轻男子久居宫中,家里又出了那么一位父亲,呵呵……不独他怎么想,只怕外面的人比他说的难听百倍不止。呵呵呵……径都是……径都是我错了,我错了!”飞鸾一面大恨万重,一面连声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凤弦转头相望,漆黑的眸中渐渐腾起烈焰,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奋力震开抱住自己的人,瞪着他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却要遭受惩罚,终其一生也洗涮不掉奇耻大辱。当日回来,我便该随母亲于地下,也免得今日受人羞辱。终究贪生怕死……”飞鸾扑上前死死抱住他道:“这全是子叔蓝桥之过。不过听了几句闲话,便寻死觅活起来,真真羞杀人了!”凤弦再次挣开,当胸一把抓紧道:“他自然该死死有余辜!左芳华为何不等我回来商议,便将此事告到官家面前?除了怎么做就再没有他法了?他与凤箫才几日情份?我们手足十余载反不如他亲厚不成?是了,他定是不信我会站在兄长这边才要强出头。呵呵,我原来在你心上竟是这等不堪。如今被你闹得天下皆知,家人不能在人前立足,自尽的自尽出家的出家。左芳华呀左芳华,我……我算白认得你了!”飞鸾见他两眼直勾勾的瞪着自己,口里虽是在说芳华,听着倒像是在质问自己。心上有些发慌,不妨脚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带着凤弦一路滚翻在地。
屋内桌椅翻倒,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