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严衡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真相。
在吕良写下那些表明身份的文字之前,严衡还可以与他虚与委蛇,一探究竟;但在意识到他竟然就是先帝嬴子詹之后,严衡的心情便复杂起来,连与吕良再次会面都鼓不起勇气。
他该以什么态度、什么方式、什么礼节与吕良见面?
是应该把他当成潜在的叛军予以处决,还是把他尊为太上皇,恭恭敬敬地供奉起来?
稍一衡量,严衡便意识到吕良已经不具备活下去的价值。
而且,他也不想让他活下去。
幼年时积累下来的那点孺慕之情早已在长时间的猜疑和怨恨中消磨掉了七七八八。当他从吴名口中得知先帝只是个从异世飘来的孤魂野鬼,不过是靠着运气占了嬴氏王孙的皮囊,所谓才华也只是拾旁人之牙慧,余下的那点敬慕与敬畏便彻彻底底地消散殆尽。
就这个角度来说,吴名的插手反倒是让严衡省掉了见与不见的抉择,也免了他不得不见的尴尬。
只是有些事若不能亲口问个清楚明白,终究是意难平。
看到严衡进门时的步伐,吴名便看出他心绪不宁,撇撇嘴,问道:“出什么意外了?”
“没有。”严衡摇摇头,快步走到吴名身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你想让我看什么?”
吴名没有马上作答,反问道:“外面的人都清理干净了?没有听墙角、趴窗台的?”
“他们敢?!”严衡被吴名问得失笑。
“不敢就好。”吴名点点头,“其实听墙角倒没什么,反正这东西也不会有声音,不过……”
说着,吴名把案几拉到屋子中间,又将锁魂珠放到案几上面,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
“耐心看着,别问问题,更不要干扰我施法。”吴名叮嘱道。
“你这是要……”
“看看那家伙的魂魄里都记了些什么。”吴名话音刚落便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把吕良那家伙的魂魄从身体里取了出来,就关在这个小珠子里。我一会儿要做的就是施法驱动这个珠子,把他的记忆释放出来——你也能够看到。”
“真的?”严衡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一会儿你就知道真假了。”吴名走到案几后面,盘膝落座,使墙壁、珠子和他自己形成三点一线,接着便再一次叮嘱道,“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干扰我施法!那只是曾经发生和已经发生的记忆,不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好。”严衡点头应诺。
吴名这才屏息凝神,掐动法决,将灵力注入到锁魂珠内。
锁魂珠的另一个功效便是将魂魄的记忆投射成影像,其效果和早期的电影放映机有些类似,只不过空有颜色,没有声音,而且必须由一名修士用灵力驱动才能持续观看。
好在只要控制得当,一些无聊的画面便可以快速略过,并不需要强制性地看完一生。吴名便略过了吕良在后世时的种种经历,只认真看了会儿他穿到秦朝的原因。
就那些快速略过的画面来看,吕良穿越前的年纪并不大,也就是大学毕业没多久。吕良从小到大都表现优异,各种各样的证书、奖状在记忆里层出不穷。大学的时候,他也是学生会主席一类的角色,经常指挥着一众同龄人忙这忙那。
但毕业后,或许是时运不济,或许是出身太低,吕良的记忆里再也看不到意气风发的画面。他之所以会去秦始皇陵,也是因为和女友分手,一个人跑出去旅游散心,没曾想却在独自闲逛的时候失足掉进了地洞,再睁眼便成了一个小小的男童。
看到这段记忆,吴名才真正确认了“吕良和嬴子詹就是一个人”的猜测,也终于意识到“嬴子詹”在严衡这些土著的心里有多妖孽。
一个年仅五岁的男童,愣是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招揽了一众心腹。始皇帝逝世不过几个月,刚满六周岁的“嬴子詹”就率领一众手下逼宫上位,杀赵高,囚胡亥,将危在旦夕的秦朝引上了另一条轨道。
嬴子詹之所以没有在囚禁胡亥后立刻登基,大概也是考虑到自己年纪太小,不足以威慑群臣,干脆便效仿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十年后方正式继位。
让吴名微感惊讶的是,嬴子詹的这段记忆里并没有胡亥死亡的画面,也不知道是他没有杀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无关痛痒,不值得记忆。
在嬴子詹记忆里出现最多的是一个女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他的皇后项氏。但就记忆里的画面来看,他们之间根本不像严衡描述的那样情比金坚,反倒是不断地勾心斗角,一边合作,一边暗战。
嬴子詹似乎受史书的影响颇深,对养育了项羽的项氏家族很是忌讳,之所以娶项氏为后,就是想通过她来控制项家,彻底断绝“亡秦必楚”的可能。
嬴子詹对嬴汉的态度倒是和严衡描述的相差无几。毕竟这是他亲自xxoo出来的亲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个,嬴子詹投注在嬴汉身上的精力和心血比严衡有过之而无不及。无奈这熊孩子就是和他不亲近,对他教的那些东西也不甚感冒,平日里更喜欢和小动物嬉闹游戏,对学业和政务统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偏偏一旁还有严衡做对照组,两厢一比较,嬴子詹对嬴汉便愈发失望。
就赢子詹的记忆来看,他明显是想效仿秦后的一些名君,拿严衡做嬴汉的磨刀石。但一如那些不是被磨没了胆量就是被磨坏了心肠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