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对着吴一穷夫妇跪到连连叩了三个响头,只是他们的目光永远只是停留在那一张还显得年轻青涩的黑白遗像上,对吴邪的叩拜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个臭小子,胖爷我都还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就这么急着投胎赶着去死了呢!你还欠胖爷一顿饭呢,怎么就…你怎么就死了,这顿饭胖爷不要你请了还不成吗?你…你倒是回来啊…”
话至此,胖子早已泣不成声,十来年的交情此时一朝断,哪怕如胖子这般没心没肺的人也难以从这个打击中反应过来,一个大男人哭到浑身发抖,那一身被胖子口中所称的“神膘”乱颤,本是搞笑逗趣的模样在此时看来却让人无比心酸。
一直靠在墙壁上的黑眼镜听着胖子泣不成句的胡言乱语,叹了一口气,左手握着导盲棍四处敲打着,摸索着来到了胖子的身后,用手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人死不能复生,如果吴邪见到你这样,恐怕也不会好过的。”
还没等胖子回话,只听屋外突然响起了铁盆倒翻和重物落地的声音,胖子一惊,心思一转急忙跑了出去,黑眼镜则留下来安抚吴家父母。
吴邪自然也跟了出去。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道上人人闻风散胆的哑巴张吗?怎么连个人都保护不好?吴邪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可现在呢?你他妈的连进去上柱香都不肯,我真他妈的替吴邪不值,你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混蛋,你他妈的就不配吴邪这么对你。”
解雨臣平时最注重形象,竟也被逼得满口脏话,他是吴邪发小,也是为数不多的了解吴邪这十年来是怎么过的人之一。对他而言,早就把吴邪当做了兄弟,此番打击不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轻,可张起灵呢?他却连屋都不肯进,连给吴邪上柱香都不愿意,甚至连点悲伤之意都没有流露出来,也难怪解雨臣发火。
对于解雨臣的殴打,张起灵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反抗,只是就着被解雨臣揍倒在地上的动作擦了擦嘴角流下来的血丝,慢慢站了起来,径直背身而去。
“小哥。”
胖子拉住了又想上去揍人的解雨臣,沉声道,
“你…真的不进去看看吴邪吗?”
小哥的脚步顿了顿,摇了摇头。
吴邪看着小哥远去的背影,忍着心中的酸涩苦闷,转头看了一眼悲泣声不绝的生活了四十多年的房子,最后还是选择跟着张起灵走了。
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换来这七七四十九天的还魂相伴,真的…
值得吗?
张起灵的脚步很慢,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吴邪明知道他是看不见自己的,却仍旧抱着一丝希望,他能知道自己陪在他的身边。
张起灵停下脚步的地方,是西冷印社,是他自从出来之后和吴邪相处时间最久的地方。
“小哥…”
正在帮吴邪收拾着遗物的王盟看着张起灵慢慢地走进店中,恍若无物地走上了二楼,关上了门。吴邪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同样胡子拉碴,满眼血红的王盟一样,就跟着张起灵进了房。张起灵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不动,也不说话,和吴邪没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果然一点都不在乎吗…
吴邪忍着泪意坐在了张起灵身边,虽然隔得极近,但却是阴阳两隔,再难相聚。
张起灵看天花板有多久,吴邪就看了他有多久,突然,张起灵开口了。
“他们都说你死了。”
吴邪一惊,狂喜就像潮水般涌了过来。
他…他难不成是看见自己了?
可显然,张起灵的目光还是聚焦在天花板上面,他看不见他。
吴邪的心迅速冷了下来。
“我不信。”
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讲,张起灵的模样看着淡定极了,好像自言自语般的继续道,“你不会死的。”
最后一句竟是透露出了几许温柔。
汹涌的泪意终究没有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就这样,吴邪陪着张起灵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听着他用极慢的语速对着虚空说着话,这一下午说的话竟然都能赶上这几年他和张起灵所有对话的总数,难不成自己的死去,还开启了这闷油瓶子的话痨潜质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