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眼泪慢慢地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
小耶,在我大二的时候,在我和游青认识一年之后,离开了学校,听说他打算到上海去做手术,治疗他的口吃。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一直到我毕业,一直到我出国。我以为,我和他就这样失去了联络。在我的生命里总有那么一些人是匆匆过客,小耶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只是,我会一直记着他。游青不是过客,在出国前,我曾拉着她的手,在她父母面前郑重地说:“等我回来,我会娶她!”当时,我以为我的这一生将会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姐姐——繁羽,一个就是我将来的妻子——游青。只是,我没想到,她们会相继离开我,永远地离开。小耶,却在我回国的时候出现的我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魏玛,寻找遗落的天使(上)
在我大四的时候,繁羽死了,她是我的姐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是一个特别坚强的人,连她的死都坚硬如铁。我把她就地火化的时候,请来了红教的喇嘛来唱经。看着她身上的唐卡和她一起化作青烟,消失在西藏吞噬一切的纯净里。当我送她上飞机的时候就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因为易怀冰已经先她一步离开了这个人世。那样一个坚强的灵魂,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爱情击碎呢?我很想问问游青,可是她不能来高原,她的身体不好,高原反应会要了她的命。
等我回到游青的身边,出国的手续已经办得七七八八了,过了面签,就剩下等待。本来,我们俩个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地到处走走,看看哪个城市适合居住,买什么样的房子,准备一个什么样的婚礼,事情先就这么办下来。然后,我出国,打好基础,再把她接出去。可是,繁羽死了,没有了证婚人,我的心情也不是很好,结婚这件事就这么搁下了。在等待签证下来的这段时间,游青一直在帮我处理繁羽的后事。我父母死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我还小,繁羽也很能干,我不觉得麻烦。可是,繁羽的后事摊子好大。先是记者会,繁羽是一个双料的名人,一个舞蹈家,一个殉情的拉拉。
是的,我姐姐爱上了她的导师。在上北舞的时候,她就曾断断续续地给我写过信,我慢慢地发现,在她的信里“易怀冰”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姐姐变了,变得柔软,变得很女人。男人的直觉告诉我,她正沉浸在爱情里。
“繁羽(早在高中的时候,我就不再叫她姐姐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知道易怀冰是一个女人,而且长得很漂亮。
难道我应该责问她为什么会去做拉子?
“我有爱人了,你不为我高兴么?”繁羽的眼睛很柔媚地翦着一湾秋水瞟了我一眼,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平静如死,是跳动的,和风拂面似的。
她的问题,我只好沉默。繁羽递了一杯茶给我,“还是江南的茶好呀,在北京,水有股沙子味。敖子,不要担心我,好吗?”她低下头,喝着她从北京带回来的我给她买的碧螺春,再抬头,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我还能爱,也有人爱。找到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也喜欢的人不容易,不是么?”
是啊,不容易。她的话让我想到游青,我喜欢她么?喜欢吧,那我爱她么?不知道。我只是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女孩,在我身边叽哩呱啦,像一只爱撒娇的猫儿围在你的脚边蹭着。这份习惯,会是爱情么?
我和繁羽没再继续关于拉拉的话题。基本上,我们俩姐弟是享乐主义者,什么社会的责任,众人的眼光都不重要,只要活得快乐就行了。繁羽渐渐变得有名起来,她开始忙碌,忙着跳舞忙着恋爱。我也一样,忙着对付游青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要求。
出国的事,是科学他爸告诉我的。他说,我学的是哲学史,而且我的选修的德文也念得不错,不如到德国去。这个建议不错,我还来不及犹豫,游青就帮我答应下来了。繁羽没说什么,她只是想了想,告诉我出国的钱,我得自己想办法。于是,从大三开始,我便在易怀冰的中国艺术研究公司上班,成为繁羽的经纪人。经纪人是很累的职业,联系广告、开记者会、炒炒旗下艺员的名气等等等等,但是,收入颇丰。其实,我并不是很好的经纪人,好多事都是怀冰在做,在她们俩个面前,我只是一个白拿钱的。
怀冰很能干,手下有不少人,到处走穴串场子,什么服装啦,化妆啦,派车接机的,井井有条,而且她很会炒绯闻,不但这样,她还是北舞的副教授。所以,冰羽中国艺术研究公司在圈子里还小有名气。一看那公司的名字就知道,她很爱我的姐姐。
怀冰确实很爱姐姐。姐姐是很难爱的,并不是说她难缠、娇气,而是,姐姐的性格太冷静,往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爱上一个太冷静的人很累,怀冰不,我觉得她爱得很享受。我在一旁看着姐姐静静地看着怀冰喝着她亲手泡的茶,两人的脸上尽是幸福。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唯有祝福。
怀冰死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时我正在准备毕业论文。接到姐姐的电话,怀冰已经入土为安了。等我和游青赶到她身边,姐姐又恢复到以前那种冰冷的,波澜不惊的冷静中去了。只是我知道,姐姐已经不行了。有的人,一开始便让自己的心灵暴露在别人面前,一受伤,就躲回去,人们或多或少地帮他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