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河虽然平静,但是河流很宽,大桥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有五千米,盈先生向那边眺望了一眼觉得来不及,于是他膝盖一弯蹲下身去,用手指轻轻点住了河水:“结。”
从他手指触摸的地方开始,河水像接受了什么不可抗拒的指令,从底部快速冒出了几个液态的白泡,这水泡开始时很小,后来越聚越多,这些轻盈的东西从河流的底部噗噜噜地向上冒,像是水烧开时所蒸腾出的水雾,这些雾气化成白泡从水里向外涌,当它们破开的时候,扩散开的却不是水蒸气,而是接连不断的雾霜状的冰晶。这些寒冷的东西一层层从河水边缘结起,它们个体的存在是弱小的,但是无数的冰晶前赴后继地汇聚在一起,很快就结成了薄薄的冰层,冰层在它们的累积下越来越厚,从河岸的这边缠出了一条结实的冰道,以这边盈先生的手指为起点,到那边的河岸边结束,这条长冰所结成的……是条笔直笔直的线段,连个钝角都没有。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符合物理学常识啊?喂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物理老师你们快来看看,我眼前这个家伙在挑战你们的权威啊!
可惜“这个家伙”根本没空理会何米的讶异,他一把将何米倒提起来放在肩膀上,大跨步地向河对岸跑去,盈先生每跑一步,薄冰就在他的背后裂开一块,细小的晶体在河水里打着旋漂浮,在水面上洒出波光粼粼的橘光,何米倒挂在盈先生的后背上,后脑一次次撞上对方的屁股,他一前一后地被迫晃着着脑袋,只觉面前的碎冰像被摔裂开来的红玛瑙,小小的艳色时起时伏,在水波中被卷曲着来回翻动,被命运缠缚着卷到未知的深渊里。后脑最后一次撞上硬物的时候,何米险些恶心的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他被放下之后就靠在一块巨石上喘息,努力将浊气从喉咙口压回去。盈先生带着何米跑到了新街的中央,他跳上一栋平房向四面八方看了又看,但是一无所获。何米在下面冲盈先生喊:“你向左边找我向后边找,找到的时候就大声地吹口哨!”“不行。”盈先生跳了下来。“怎么不行?”何米急了。
“我怕你、来不及、吹。”“那怎么办?”
盈先生想了想,突然低头看向了自己胸前。 他的衬衫已经变得灰突突的,象牙白的皮肤从扣子的缝隙里挤出了一些,他怔忪地眨了眨眼,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或者说根本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他突然抬起手来攥住何米的手,将两只手压到了自己胸前:“我是、你的。”
他直视着何米的眼睛,热情洋溢地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何米就觉得掌心一热,大地的震颤从掌心相贴的地方沿着神经向大脑深处传送着电波,何米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了两个心脏,一个跳动的分外有力,血液的每一次挤压都像火山喷发,另一个却格外微弱,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心房,他自己的和另一个人比较之下,明显成了可怜的迷你小间,涓涓细流在心室外缠绵地流动,他知道自己触摸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眼球几乎从眼眶里突了出去——他的手掌和盈先生的手掌……一起插入了盈先生的胸膛里。温热的,血红的,摸起来既像丝绸又像火山,澎湃的水流从指缝里向外涌,这是个柔软却又坚硬的东西,它在坚强而有力的跳动,咚咚咚,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沉默后的爆发,每一下都会带来难以抗拒的冲动,何米的脑细胞都被这种威压给挤榨的失去了空间,他失去了思维的能力,甚至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一瞬间而已——何米的手被另一只手温柔地拉了出去,何米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掌心里有个金芒色的温热的小丸。那个小丸非常温暖,仿佛带着金灿的生机,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何米的手掌因为攥着这个而热烘烘的,这是种披着温柔外皮的暴戾触觉,带着千钧之势从何米的手心向上蹿,却轻缓地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悄悄游动。
“这是……什么?”何米呢喃着。
“捏住它,我会、在你、身边。”盈先生用自己的手掌包住了何米的手,将何米向新街的对面一推,自己向反方向跑了出去。
其实这一系列动作耗费的时间还不到两分钟,但却好似千万年漫长,何米掌心的汗水被这个奇妙的东西给烘的一滴不剩,摸不到的情感从心底里向外涌,像是通过这个小小的金丸羞涩传情。远处的声音飘到了何米的耳中,他的腿变得格外轻盈,脚下踩着的土地成了柔软的海绵,这海绵里却藏着强劲的踏板,何米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短短的头发因着风声贴在头皮上,视野变宽,目光所及之处也放的更长,他能听到有闷沉的撞击声从前面两个拐角外传过来,他飞跑着向着声音的来源处奔去…近了…更近了…
一扇紧闭的门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门栓被挂靠着锁住,他飞起一脚,用力踹碎了那扇门。
浓烈的烟酒气从屋子里撞出来,那种腐朽的味道从每个毛孔往里钻,何米捏着鼻子向前走了两步。屋子里的人则齐齐停下动作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