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惴惴。那些吃饱喝足的人们对此事议论纷纷,说什么警政署有意立案调查,却苦于没有有力的证据,只要制造些舆论来探探民众的态度。那些人哪里能想到,他们寻寻觅觅的证据正住在李沉舟自己的别院里,受着李沉舟的照拂!秦楼月听闻之初,是感到激动的——终于有人来过问他们秦家惨死的十几条人命了!他密切地关注着事态的进展,甚至在深夜里,起过亲自举证的念头,为此他失眠了好一阵子。可是他始终鼓不起那个勇气,天上掉下来的绝好的机会,呈在他面前,他自己首先退缩了。在师弟呢喃的梦语中,他心情更加复杂。没了李沉舟,他固然大仇得报,可是以后他和师弟还能够平静地生活吗?何况他到底受了李沉舟不小的恩惠,尽管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受了就是受了,还是还不回去了。他能够在受过这些恩惠之后,再将李沉舟送进监狱里去吗?秦楼月辗转反侧,心忧不已,偶尔瞥见屈寒山的目光,都害怕那个老人察觉到什么。然而还有一点,是他犹豫的最大原因,他怕柳横波知道他将李沉舟举报入监,会恨死他。他一万个不想承认师弟对于李沉舟的爱慕之情,可是他并不是瞎子,他太过了解英俊温和的李沉舟在阿柳心中的位置。柳横波就像是个小小的怀春少女,对李沉舟做着白马王子(爸爸?)的美梦。就算这个美梦没有实现的可能,但是能时不时依偎着天神般的王子(爸爸?),也是无上幸福的事。偶尔李沉舟对他没有那么和颜悦色,柳横波都会难过好几天,蔫头耷脑,打了霜的小花儿似的。秦楼月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嘴上却是什么也不说。
所以,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自己要来亲自打破这种并不平静的平静吗?秦楼月有点儿茫然。
不多会儿,他热好饭菜,端回屋里给师弟吃。他不在的当儿,柳横波自己抓了几个核桃饼吃了个半饱,这会儿只是逮着荤菜下嘴,吃几块肉,喝一口汤,秦楼月在一旁叫他慢些吃,也不理会。
正当两人围在灯下,一个吃一个看的时候,院子传来人声,似是有人来了,还有汽车的声音。秦楼月正疑惑着,屈寒山就隔着窗子,提了盏灯,道:“柳老板,老爷请你今晚去宅子过夜!您快收拾收拾吧!”
这边柳横波刚刚把汤碗放下,桃花眼瞪得大了,“咦——”
秦楼月干脆起身开了门,“老先生,这是……干什么?”
夜风里,屈寒山站得纹丝不动,面孔在风灯的映照下像是庙里的佛像,“我打电话跟老爷核实过了,车子已经来了,柳老板请动身吧!”
秦楼月还在愣着,柳横波凑上来问道:“李大哥让我过去?”
屈寒山低头看着他,“是,司机在外面等着。”
柳横波闻言,懵懵懂懂地回去穿衣服,秦楼月的脸色却有些发白,“老爷只要阿柳一个人过去?”
又是一声“是”。秦楼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口吃道:“我师弟今天不大舒服,能……能不去吗?老先生替我向老爷求个情,我……真心感激您!”
屈寒山仍是提着灯,并不看他。
那边柳横波套了衫褂出来了,屈寒山把灯提高了,“柳老板请吧——”回身往院外走。
秦楼月一把拉住柳横波,“阿柳,别去——”
屈寒山转过身,“柳老板——”
柳横波望望师哥,又看看屈寒山,挣了两下,慢慢把师哥的手指掰开,“师哥,没事的。”踩着小碎步跟着屈寒山走了,留下秦楼月一个人失魂落魄地靠在门廊上。
漫天暗云飞渡,车子在昏惨的街灯中望鼓楼疾驰。柳横波裹着披风窝在后座,旁边是一脸静默的老女佣,前面是没什么表情的小司机。他缩着身子,一路昏黑的街景让他受到了惊吓,乍听到李沉舟名字的惊喜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前途茫茫的惶恐。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笼中的小老鼠,命运自始至终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又像是风中的单薄的小花儿,风向一变,眼看着就要夭折。他不敢开口,更不敢乱动,只是听天由命地锁在座位上,等待着别人对他的决裁。
等到汽车在一幢大房子外边停下,他才模模糊糊地辨认出,这好像真的是李大哥的房子,只是房子没了记忆中的鲜艳,廊上的那盏风灯鬼火一般在呼呼的风声中幽幽地亮着。
柳横波被老女佣催促着下车,缩着脖子跟在她后面往房子里去,跨过大门和昏暗的门厅,再向前忽然亮堂起来——也没有太亮堂,一溜壁灯沿着楼梯的走势斜斜而上,照出一室的无人和空旷。
柳横波攥着披风,缩着肩膀站在原地,愣怔着。这时老女佣开口道:“老爷,柳老板来了——”柳横波这才激灵一下反应过来,仰头往上望——
李沉舟站在栏杆边,向他微笑,“阿柳,来——”
于是整个世界都亮起来了,柳横波“哎呀”一声,撇着两条腿就往楼梯上跑,跑得急了,被披风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最后终于爬完了楼梯,李沉舟上前几步,一把把人抱起,柳横波的小心脏便跳得欢快极了。他紧紧地搂着李沉舟的脖子,“李大哥——”
李沉舟一直将他抱进房,关上了门。然后他把小妮子放在床上,解开了他的披风,“害怕吗?”
柳横波不知道李沉舟指的是什么,他想了想,道:“不怕!”
李沉舟就笑了,他摸摸小妮子的头,被子一拉,将自己和小妮子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