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追踪目标的恐慌还残留在心底。乔易辰不想回忆那种感觉。乔易辰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令人庆幸的是，这拙劣的解释显然起了作用，因为，机器人不知何时凑过身来，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不会去你不知道的地方。”

它淡淡地说。

“我也不会再关掉定位了。这次是我不好，对不起。”

这么坦率的道歉让乔易辰吓了一跳。

仔细想想，这家伙跟刚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那些锋芒毕露的棱角彻底不见了，只剩下有些刻意的温顺和乖巧。而且它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乔治亚。乔易辰甚至有点分不清，现在依偎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毛茸茸的头发扫在耳边，乔易辰心跳有些不稳。想起刚才在大桥下，自己埋在它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现在一想简直羞耻到极点。不过它并没有推开自己，还说，要永远陪在我身边。一想到这儿，嘴角不自觉地就要往上翘。这要是在白天，自己这表情绝对像个神经病。还好是晚上，还好关了灯谁也看不见。

还好……关了灯，谁也……

关灯……看不见……

看不……

“啊——！！”

乔易辰突然在黑暗中诈尸一样坐起身，惊得机器人也一屁股坐起来，顺手打开了台灯。

“怎么了突然？”它有些摸不着头脑。

乔易辰的脑子飞快转着，竟然没找对开口的顺序。

“你……的脸，长得和原来差别很大吗？”

“哈？！”

机器人彻底晕了。

乔易辰这才意识到自己前言不搭后语。他着急地问：“你爸曾经告诉我，你的脸和原来那个‘叶骏豪’不一样，是吗？”

乔易辰没忘记店长说他改过8192的脸这件事。

机器人皱着眉点了点头。

“差别很大吗？比如，认识叶骏豪的人可能认不出你？”

“不算特别大。因为五官的位置是固定的。但是不太熟的人，可能会认不出来。我自己差点也没认出来。”

“……”

乔易辰突然有些冷静了下来。

它自己也没认出来就意味着……它在刚刚苏醒的时候，一定很不安很无助吧。如果自己一觉醒来被人换了张脸……想想就觉得可怕。

乔易辰有点后悔那时候对它恶语相向。

仿佛看透了乔易辰的心思，机器人轻轻一笑，说：“我原来可比现在帅多了。老爹也是，也不给我弄好看一点……”

“你不是挺好看的嘛。”乔易辰理所当然地回道。

“……”机器人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又害羞了。它不经意地侧开头。乔易辰正忙着思考刚刚那个灵光一现的想法。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它转头之后的表情。

后来，他跟机器人交代了他的整个思路。那就是，8192现在的脸和叶骏豪并不一样。不熟悉叶骏豪的人可能认不出8192。这就意味着，那天在葳汉公司总部档案室，下午六点不开灯的情况下，冯秘书根本没认出它的脸。之所以会叫出“二少爷”，也许是从它的声音，因为机器人说它的声音没有变，或者是乔易辰慌忙中喊了它的名字。这样一来，这个“圈套”将不再成立。因为等待它自投罗网的人根本不会知道，现在的8192就是从前的叶骏豪复制体。

“我们可以扮成庞少全的人去找她。这个孙晓虹以前帮庞少全做过伪证，那怎么着也该留下点情义。我们跟她说庞总进局子以后，害你哥的事暴露了，看她会不会动摇，你看这办法怎么样？”

乔易辰和机器人计划半天，最后终于敲定了行程。乔易辰准备了录音笔，报警器，胡椒粉还有防身用的小刀。

“你这身不行。”机器人说。

乔易辰身上是一套普通的休闲装。他平时出门都是这幅装扮。机器人说，穿这么普通，去那种地方会被围观的。目标太大。

什么？难道还要特意装成小混混的样子？乔易辰有些伤脑筋。小混混都穿成什么样啊？虽然他也有过叛逆的少年时期，中学时也拉着老杨和别人打过架，但总体还算是个乖孩子。衣柜里不是正装西服就是样式普通的牛仔t恤，头发也是自然的黑色，耳朵上连耳洞都没有，这能装得像吗？

然而机器人还是小看了乔易辰的行动力。不到一天的功夫，他就从街边的二手店淘来图案诡异的黑色t恤、骷髅戒指和狼牙手镯，然后把压箱底的旧牛仔裤剪成破烂，耳朵挂上耳骨夹，指甲染成黑色，头发用一次性染发喷雾喷成一条银一条紫，还专门从女同事那里借来不用的眼线笔，实实在在地画了个熊猫。

当他以这幅样子出现在机器人面前时，它愣了有七八秒，然后一言不发走到跟前，抬手开始蹭起他画歪的眼线。

“我是让你扮成品行不良的人，又不是让你勾引品行不良的人……”

耳边是机器人有些嗔怪的低语。

机器人这边倒是没费什么时间。它只是随意找了件黑色衬衫搭配浅色西装，头发梳成中分，双手插兜，肩膀一塌，立刻一股黑社会的味道就出来了。看它摆出一脸配套的恹恹表情，乔易辰直接“噗嗤”一声喷了出来。机器人极为入戏地恶狠狠问道：“怎么，你小看我吗？！”乔易辰边笑边拼命摇头。“老子初中的时候，可是东区一霸。”它一脸自豪道。见乔易辰不信，机器人还特意正经起来说：“真的，我还是铁拳特攻队的队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