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吓昏二少爷的始作俑者,石透只呆在自己厢房里悠然地喝着茶,收拾好上盘残局,再次拉开黑白大战。
房外房内就似两个世界。居于一个世界内的石透很惊讶地发现自己此刻内心十分平静,又或者,所有的戾气都透过棋子发泄出来了,留存于己身的反而只剩淡然。就像翻阅早已知道结局的话本,书中人的喜怒哀乐始终传不到读者的心底。说到底,那不过是别人的人生罢了。此刻不走,大概也只是为了,能看到更加完满的结局。
要说现在有什么感想,大概只剩自嘲。生平唯一的一次赌博,就这样输得一干二净。他果然不适合当个赌徒。
等黑白双方输赢成定局,厢房的门被拍响,石透起身开门,门外林御一脸愧疚和尴尬,呐呐地说:“呃……小弟醒了……若是石大侠想去……”
石透自然是要去的,他就是为此才留下的。可他不认识到菊院主房的路,说来可笑,他在菊院前前后后也住了近两个月了,跟林宇在一起也有三个月光景,却连他的房间都没去过。他从来就没了解过林宇,凭什么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为一切世俗眼光所阻?
不过是自满罢了。
幸好,现在醒悟还不算迟。
石透神色平静地跟林御说:“烦请大公子带路。”
林御看不出对方心中所想,想劝慰也没个方向,其实连资格都没。这事儿也不好说究竟是谁的错误,自己这方首先隐瞒下林宇的问题,对方也瞒下自身真实情况,重重隐瞒下才造就今天的乱局。不过,无论怎么说,自己这边也是脱不去责任的,尤其还是林宇首先撩的人家,现在对方即使要将林宇一剑劈了,他们也只能让他劈了出气,最多恳求留下一口气……
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方向倒是没错,七拐八拐就将人带到林宇房门前。
石透止住林御通知林宇的动作,自己推门走进去。
林府主林夫人都坐在林宇床前,看见他进来时,无一不脸现愧疚。
林宇此时半倚在床头,披头散发,受惊的脸色还没恢复,依旧青白青白的。他看见石透一步步走近,身子一颤,咬唇撇开视线。
石透见他随时一副又要惊昏的样子,停在五步开外,淡淡地说:“之前多有隐瞒,石某向二公子陪个不是。”
林宇浑身僵硬,抬头想说什么,视线触及他的脸时又连忙撇开。
石透心下冷笑,面上表情依旧,问:“那么二公子现下打算如何?”
“我……”林宇支吾了半天,始终没支吾出个结果来,只眼睛是死活都不愿意往石透这边看一眼。
石透冷眼看着这一屋子的书中人,心想这什么烂故事,右手握上剑柄,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抽剑出鞘横手一削,劲风直往林宇脖子而去。
林府主和林御脸都白了,一个猛然挥掌一个急忙叫道:“剑下留人!”
掌风慢了半分,拍到床边木柜上将柜面洞穿个五指掌印。
五道白光逼近眼前,石透眼睛都不眨往右后方错步,左手举起剑鞘格挡,恰好避过顾老那致命的手指。
顾老翻身刚要再接再厉,就听到林宇大喝一声:“住手!”于是送出的另外五爪停在半路,不情不愿地收了回来。
刚脱离生命危险的石透照旧是一脸淡然,仿佛今天他只戴了这么一个面具。他看向林宇,只见后者看着被割断的头发发怔,面具总算出现一丝裂痕,勾出个不像笑容的笑容。举剑的手再度抬起,剑风过处又是一束青丝落下。
“二公子,毁诺的恶人就不劳烦你了。从今而后,你我再无半点关系。后会无期。”
话落,截断的黑发轻柔地躺到地上,被原本的主人踩过,渐渐失了光泽。
不知何时,天空变得黑沉,偶尔响过几阵雷声,不一会儿,稀疏雨点落下,渐变凶狠,砸在身上针扎般刺痛。
倒是跟他无路可退跳入河里那日的天气一样。只是这次,暴雨不知何时能息,息后也没那么个人,在树林里救下几近脱力的自己,带回家中悉心照料。
☆、【九】离伤
现今表面大和谐的世道,已经很少有能让整个江湖沸腾起来的大事儿了。江湖上的谈资来来去去都是哪哪哪收了几个弟子,哪哪哪的谁谁谁跟谁谁谁又闹掰了,哪哪哪的哪对夫妇又吵架了之类的,毫无营养,说得多了都以为江湖客全成了街内坊里的长舌妇,专道人八卦。
上一年好不容易出个稍微有点儿质量的谈资,就是百花门美娇娘嫁给千障门熊大汉,据说还是女方千方百计套男方提的亲,那段时间不断有人在蜀地失踪就是因为这件事儿。其实那件事儿当时闹得还挺大,有些门派都上报到武林盟请求协助处理了,不过后来那些失踪人士被全须全尾送回来,又得千障门和百花门的赔礼道歉,还有武林盟弟子的周旋,也就私了完事儿,倒是整件事儿的前因后果被揭露出来流传起来。江湖人听了,感叹那熊大汉运气好的有,叹服莫倾心敢于追求所爱的有,也有不少是庆幸自己当时听到百花门招亲信息时没脑子一抽跑到蜀地去的,虽然事实证明没什么大碍甚至还得了些百花门跟千障门的好处,但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被人算计不是,这次莫倾心吴愿将人治好了送回来往好处说是敢作敢当,往坏处说是他们心善,换了别人谁知道还管不管你的生死。所以啊,以后做事儿还是要谨慎。
这一年间还有个消息在暗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