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那一边，是客厅……和大门。

他望着窗外的小天井，忽然犹豫不决起来。

可以离开吗？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老师为什么会那样说？“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他是指什么？

沈衍心情复杂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床垫十分柔软，自己似乎刚洗过澡，睡衣上还残留着暖烘烘的感觉。这件睡衣不是他的，尺寸明显地大了几号……是老师的衣服？

他……住在老师家了吗？

住了多久？为什么会住下？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完全没有头绪。

沈衍没有勇气去问他，他怕得到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我该怎么办……”他喃喃自语着，眼角无意识地扫过了一旁的衣架，忽然发现自己的衣物正挂在上面。他愣了愣，不敢置信地上前摸了摸，确认那就是自己的东西。

他没有多想，便把睡衣脱了下来，换上了那身干净衣物。穿上自己的衣服，他的紧张情绪有所缓和，于是沉下心来，仔细考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柯老师既然说不是他的错，那就是不想让他愧疚。如果他再三追问，或许反而会弄得大家更加尴尬。

所以……

沈衍的视线穿过天井，望向黑暗的客厅。

……走吧？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隔壁就是书房，柯敬源正坐在三角钢琴前面。银白色的月光照耀在乌黑发亮的钢琴上，无比优雅。柯敬源静静地坐着，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轻划过，却并不按出声来。

沈衍看着他的指法，脑中忽然冒出一段旋律。

轻快中带着悲伤，名字是《星星先生掉下来了》。是那首曲子，柯老师的父亲最喜欢的曲子。

沈衍不由心中苦涩起来。他觉得柯老师现在的样子很让人心疼，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是他的学生，他没法忘记这个身份。对于柯敬源他始终怀有尊敬的心情，无论两人如何合得来……他们都是师生关系。他不能做出违背伦常的事。

就算曾经发生过……沈衍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就算曾经发生过那

种事，现在也绝不能犯下同样的错误。

他不敢面对……那样的关系。

本想向柯敬源道别，一念至此，沈衍咬了咬牙，一声不吭地穿过天井，走到了大门口。

月色下的柯敬源自然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但却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琴键上，却并不随着手指而移动。他只是有些失神了。因此，直到开门声响起，他才猛然回神，朝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里满是不舍。

他的喉结动了动，近乎哽咽的声音沙哑发出。

“不要……走……”

“咯——吱——”陈旧的木门重新关上，将那微弱的声音完全地淹没了。

沈衍站在门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蓝底白字的门牌上清晰地写着“蒹葭巷七号”，墙角的青石板间有小草执拗地钻了出来。月光温柔地照耀着这条寂静的小巷，两旁的旧房子像是睡着的老人，安详地沐浴着月光，

“……”沈衍叹了口气，转身朝巷口走去。没走几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砰！沈衍措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唔！……”沈衍后退两步，揉着额头，诧异地瞪大眼睛。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的青年。那人有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漂亮得不像个男人。灵动清澈的双眼正好奇地打量着沈衍，见沈衍也在看他，他便扬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

“你终于回来了？”

沈衍一愣，仔细回想着这人的脸。他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他，但是这人好像认识自己？

“别想了，这次你不认识我。”那三十出头的男人笑起来像个三岁大的孩子般天真无邪。他别过脸，朝柯敬源家瞥了一眼，认真念道，“蒹葭巷七号……”

“你……找柯老师吗？”沈衍不知怎么地对他有些戒备，总觉得这个人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

男人头也不回地道：“我是正血他爸，我叫端木唤灵。”

“……？”沈衍愣了愣。正血这两个字，像闪电一般划过了他的心头。他一时间竟想不起“正血”是谁。但很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立刻回想起了以往的一切，随即失声道，“你是正血他爸？！”

这么年轻？！

自称唤灵的男人皱了皱眉，却没有回答他

，而是径直走上了台阶，伸手去推那扇木门。

“等等，你……”沈衍刚想去拦，门已经被推开了。一阵霉味扑面而来，沈衍登时被呛得咳嗽起来。

……霉味？

沈衍一边咳嗽一边睁开眼，猛然间发现房子里面竟然一片破败！方才还看到的整洁客厅早已霉迹斑斑，桌椅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凌乱不已。他不敢置信地张望了一圈，然后跑进一旁的厨房里——厨房同样废弃依旧，水池和煤气灶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怎么可能……”他惊慌地睁大眼睛，慢慢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端木唤灵摸着下巴，玩味地看着这破旧的房子。

“这就是你那什么老师的家？”

沈衍瞪了他一眼，扭头朝天井跑去。

台阶上的花盆还在，只是植物早就枯萎成了灰色。他摇摇晃晃地饷妫用力推开门——

三角钢琴上满是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谱架上爬着蜘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