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出现了幻听。好不容易才集中起精神,也只依稀分辨出那是从身后很远的殿院里传来的佛号声。因为远,所以断断续续地极不真切。
我抽完一根,又一根。再然后,就是那么地,忽然地,哭了。
眼泪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流到耳朵。脸太凉了,所以等流出来很长时间自己才发现。
我想着陈向阳离开的那会,我一个人站在床旁边。阳光照在他脸上。屋子里太过明亮,灰尘在光柱下漂浮。我看了一会,迷惑了。觉得他好象随时会飞走,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我把脸贴上去,他的掌心干燥,温暖,还带着烟草气味。它曾经摸索过我的脸,在我昏迷的时候。它也曾经按在我的手背上,激起我喜悦的狂潮。
不想跟你说再见。
舍不得不见你。
只想看着你。
只有你。
所以,你一定不能消失。
一定不能。
我把烟砸在地上,刚想跳下来再去拍门,就已经有人喝住了我:哎,你怎么能躺在这上面呢?!还乱扔烟头!
没有没有。我赶忙下来,踩灭了。定睛看他,是一个穿着两截僧衣的人,但是没剃光头。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过来象是要扫地,一弯腰把烟头拣进了簸箕里。
你在这干吗呀?他抬起头看着我。
呃……您是这寺里的吧?麻烦能不能让我进去,我想找慧照大师。
他上下打量我,摇了摇头:你进去也没用。慧照大师不在。
啊?我愣了。
他转身走开,一下一下地划拉着地面。
我发了会呆,又不甘心,赶上去追问:那……那他上哪去了?
他头也不抬地说:开会去了。f0d7af4a授权转载 of 惘然
开会?这种高僧还要开会?我失望到了极点。
多新鲜哪。文山会海在哪不一样啊。他说:慧照大师学习三个代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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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象兜头打了一记闷棍,驱车千里飞驰至此,竟然扑的是个空。
我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愤怒失望伤心慌乱无奈疲惫等等汇合在一起,是一种完全让人失力的感觉,象被抽空了。失魂落魄地站着,既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还有哪里可去。
就这么痴痴地立了一会。
那人停了扫帚,手柱在上面问我:你……你找慧照大师什么事?
我看了他好半天,才反应出来,摇了摇头。
看你脸色黯然,是不是有什么亲人亡故,想到本寺来做法事啊?他恍然说:那慧照大师不在也一样有别的师傅……
我勃然大怒:什么亡故!你说什么呢你!我一个朋友得了重病,慧照大师预先说过的,所以来问问凶吉。我大老远地赶过来,结果……结果……
我一阵心酸,忍不住坐在台阶上,抱住了脑袋。一想到上次那小子在大殿叩头的虔诚劲,他那样的人……要是知道什么信都没有,他会不会认命地迎头挨刀,再然后……生死无常。我太知道了。
噢,只是这样啊,那你早说啊。大扫帚继续划拉地面的声音,我愣了一愣,忽然明白了,跳了起来。
您……您的意思是……?
我给师傅打个手机,帮你问问不就结了吗?
啊?我下巴要掉下来了,眨巴了半天眼才找到:大师也用……大师的装备这么现代化啊?
你以为呢?他弯腰把扫到一处的脏物用簸箕搓了,然后倒在垃圾桶里,边说:这寺里90年代初就用上录像机了,小和尚们开摩托的都有。他看了我一眼:恩,多半比你都有钱。
我无言以对,只有大揉脑门。
他嘿嘿一笑,大步往偏门走去,说:跟我来吧。
郝师兄是自愿受律的居士,每年年尾都要到寺里住上一段清清心。所以自己在僧寮里也有一间小屋。把我领到那,还看了茶。他脸色红润,声如响钟,两个耳垂又大又厚,态度和善友好,看起来让人很是舒畅。
让我把高力强的姓名写在纸上,又问了情况,只笑说:你坐会吧,我去打电话。这寺里只有一部电话,白天提供给游客的,到晚上就锁了。还得先去问掌事要钥匙。得有一阵呢。
我知道他是怕我等的心急,赶忙谢了。
他挑帘出去之后,我捧茶打量。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桌上供着一小尊佛像,上着一支香。慢慢燃放出的一种宁静的味道。香炉里是满攒着的香灰。墙上挂着几副字。一幅写着三心听法,二意出尘。一幅写着妙理真机难解,不立文字易证。一几一榻,地上放着两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长物。
打小我妈就跟我说,地好坐,床不能坐。所以一看没凳子,我就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把腿伸直了,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出了口气。
手里的茶温热,隔着粗瓷茶盅往掌心散发着暖。
慢慢的眼睛酸了,合了起来。想到呆会还要再开夜车返回,我把茶杯放下,靠在墙上打算让自己眯一会。这一眯还真就着了。梦到一些杂乱无章的片段。郝师兄回来的时候,正是高力强迎面一脚踹来的时候,当时看见他这么生龙活虎还心头一喜,跟着就被推醒了。
王炮?
恩。恩?我猛地站起,晃了晃头,立刻问:怎么说?
嘿嘿,你还是先坐下来吧,郝师兄又把我按下去了:我慢慢跟你说啊。
我问过师傅了,他说高施主打头次来就很让人印象深刻。郝师兄笑:这一劫,倒跟他本人没什么关系,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