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才是。”他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故意放低姿态,丝毫不见才复出一周的样子,仿佛还是曾经的那个神话。
而他也确实有这么做的资本。当化妆师为他画好妆,换上戏服的陆萧从试衣间缓缓走出来,眼前的男人挽着黑玉簪束起的发冠,几缕青丝垂下,半挡住一双似笑非笑的修长眼眸,樱红的唇衬着高挺的鼻梁,一袭黑衣英气逼人,将领的刚强中似又不乏魅惑。
完美。造型师和化妆师同时满意地点点头。对于他们来说,最理想的演员莫过于陆萧这种,五官俊美,底子也好,稍作修饰就已经挑不出缺陷。
有些等待着试镜的女演员忍不住红了脸,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和这个男人对戏。
“快去三号房间吧,导演还等着呢。”场务赶紧提醒道。
偌大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几瓶水。导演坐在面试的长桌中央,是个年近半百的老头,花白着没掉光的几根头发,眼神却异常锋利有神。两旁坐着的是副导,制片人和几位考官。
这位导演陆萧以前虽然没有合作过,但也在不少晚宴中看到过他,是个很有威望的前辈,在圈子里被称作李老。一向喜欢务实演戏的艺人,管你是影帝影后还是当红小生,只要戏里有他不满意的地方绝对毫不留情一顿狠批,一点情面都不留。
老一辈嘛,对艺术总有些执狂的追求。沈傅替他选择李老的戏,恐怕也有想要磨练自己的意思。
其实陆萧心里很尊重这位导演,一辈子坚守着本心。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圈子里丧失了这种气氛,变成了炒作上位,尔虞我诈的泥潭了呢?
其实变的不是这个圈子,而是圈子的人心。明星的成功与时代的背景也有着必然的联系,曾经的选角,看中的是满腔对演艺的热爱,有无潜力的演技,而如今…陆萧说不准有什么东西不在了,又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加进去了。
陆萧试戏的部分是,当白澈接到圣旨征战前线,眼前看到的却是饥肠辘辘的士兵和稚气未脱的童军,白澈知道这一战恐怕有去无回,独自一人行走在城下。
整个过程只有一句台词,其余部分演员只能用眼神,用动作去感受刻画这个人物,让他仅靠视觉而变得有血有肉。
所以影界的人都说,有没有演技,看眼睛就知道。几近无声的表演,才是试探一个演员能力的最佳方法。
当聚光灯洒在大厅中央,陆萧缓缓地走过去,眼中没有愤恨,也不见悲痛。他只是走得很慢,很慢,他的背一直努力地挺着,却显得那么疲惫。
陆萧脚下碾过的泥土,是白澈心心念念的山河,十年守护的家国。身后站着的士兵,是国家的子民,是他血脉相连的兄友。
圣旨的字字句句还在耳边回荡,为人将者,却被效忠的君主所怀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痛苦的不是不得信任,而是眼睁睁看着深爱的土地践踏于外人之手。
没有人不被吸引住。
白澈一生十几战未败,此刻却要面对一场必输无疑的战争,那种生不逢时的痛苦,内心深处的隐忍与压抑,陆萧周身弥漫出的绝望气息紧紧地勒住观赏者的脖子。
他终于停下脚步了,无言,只是静静望向天空。塞北的天空昏暗无边,乌云密布,似乎暗示着接下来一场恶战的到来。黄沙漫天,直吹的人脸上刀割般的痛,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他在想什么呢?眼里竟然又浮现出了一丝淡然。是啊,他是将军,与其死于肮脏权术,最后能将性命结束在沙场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大庆的战场啊!
他不怕死,他只是突然想到红梅初开,那人的衣袖几乎与这血色的花融于一体。那时候雪落肩头,一句可还安好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天地为墓,做我归宿!”陆萧充满磁性的声音此刻冷冽却带着一丝快慰,所有人心下一惊,胸腔中竟也涌起一腔热血,仿佛千军万马已经蓄势待发,下一刻眼前的人就要紧握长缨,策马冲向前方,毅然奔向自己选择的结局!
大庆!
表演已经结束。没有人说话。房间里一片沉默。
陆萧在镜头前有极强的爆发力,当他将自己代入角色,你甚至会害怕,会震惊于他周身散发出的盛气凌人,难以接近的气势!
耳边仿佛还是战马轰鸣,山河万卷儿女情长,如同一场醉梦般迟迟不愿醒来...直到发丝花白的导演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拍起手掌。制片和考官也跟着起身。
偌大的房间里掌声雷动,仿佛潮水般涌来。
陆萧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他知道,这个角色已经非他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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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场务一路送他到楼下,远远地,陆萧看到倚在车旁等着他的沈傅。连续几天的大雨,气温骤降了许多。
男人一袭黑色西服,肩膀上随意披了件米色风衣,正认真地注视着前方在玩闹的孩子,面带笑意。
那是个不知道是谁家带来的小男孩,略带些婴儿肥的小脸紧绷着,正在酒店前的花园里一棵一棵地拔花。一旁的服务生颤抖着手里的托盘,不敢想象这些特意移植过来的香槟玫瑰就这样被摧残。
小男孩拔够了之后,把手上的泥巴往身上一抹,又特意擦了擦汗,终于跑到沈傅面前,红着脸把手里的花递过去。“这些给你。”
沈傅眼里滑过微微惊讶,“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