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缝之中,透出来一点残月疏影,只是与殿中二人,全然无关。
是非摇摇头,不说。
他说唐时迟早会知道,自然迟早会知道。
说出来,现在的唐时也是不会信的。
只是那石壁之上的话,与此刻发生的一切,已经在一一印证。
这样的是非,显然将唐时激怒。
他眼中含着冷意,便走到了是非身后,俯身弯腰,靠近他:“既然一切已经揭晓得差不多了,何不开诚布公地,说个完全呢?”
气息喷吐,只在是非的颈后,他瞧见他脖子上的挂珠,伸手握住了一颗,弯唇笑了。
这笑,不过是一个表情,而不是心情。
是非似乎在静心,只闭上眼,不去理会自己背后忽然起来的纷扰,道:“小自在天近日不留客,唐施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咔”地一声响,唐时差点捏碎了手指握着的那一只挂珠,两枚佛珠碰击在一起的声音,有一种格外的清晰感,在这样安静的殿内,却显得惊心动魄。
是非只觉得自己耳垂边湿润的一片,他手指紧握,想要开口,又听见唐时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你是想让我自重吗?”
是非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这里是小自在天,大殿,诸天神佛之前,又怎可轻侮?
“佛堂之中——”
“你既心中燃灯,又何在乎这满堂菩提佛祖?对我动心,还要礼佛……我便是让他们看着,人有七情六欲,你是非亦不能免俗!”
小自在天,三重天,正殿佛堂。
盘坐在蒲团之上的是非,已经绕到他身前的唐时,凌乱的青袍与僧衣……
唐时挤到他身前去,一手按住他拨动佛珠的手指,同时封缄他无声念诵经文的嘴唇,背对着宝相庄严的佛,行的却是这世间最风月之事。
舌头一勾,便舔他嘴唇,睁着眼,瞧得见是非眼底一片深暗的光。
“你当着不告诉我?”
是非闭眼,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唐时按住他手腕的手指,用力很深,指甲都掐进血肉之中。
手掌绕到是非后颈,又缓缓滑下去,勾魂一样,他正待要动作,却看到是非缓缓闭眼,而他所有的动作也止住了。
修长温润手掌,轻轻搁在他脖子上,意味却已经很明了了。
“我佛慈悲,你去吧。”
哈……
唐时手收回来,也慢慢起身,因着方才争执,手腕上还抢了是非手珠来挂。
他当真是要气疯了。
本想劝他莫去那东海罪渊,可想想又觉得无法阻止,索性只问旧事,没料到还是这臭脾气。
他一手按着是非的肩,却忽然张口咬了他脖颈左侧,狠厉至极,见血。
按着他肩膀的手掐紧,唐时唇边却冷冷浮出一个笑来,抬头凑在他耳边吐出清晰而恶毒的几个字:“你怎不去死?”
他豁然直起身,便拂袖而去,方拉开殿门,在那一刹那的寂静之中,只听见一个字。
——“好。”
唐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当真是一颗心在胸膛里都炸开了。手腕上缠着的佛珠被他握紧在手心,却在他回身这一刻,狠狠地摔在是非身前不远处的香案上,只砸得香炉灯盏通通倒下,一片狼藉,落了满地佛珠。
“那你便去!”
他抛下这一句话,下了九罪阶,便已经闪身去远。
等候在二重天上的印空等人,只见到在熹微晨光之中,一道青影飞掠而出,转瞬已经不见。
天亮了。
唐时也走不动了。
他站在灵枢大陆的东岸,有渔船出海,在近海游弋。
往前面走三步,东海的日出,已经将他脚下的路铺满明光。
不想回头,却控制不住地回头,像是他已经料到那一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会是什么。
一道白影托起天隼浮岛,移于北;再起小自在天,转于南。
于是唐时入目所见,没有了绝岛孤山,只海天一片茫茫,那浮在海面上的白影,只纵身一跃,投于东海罪渊,金光灿烂耀目,似要与这初升之日争辉,然而转瞬便归于平静。
天隼浮岛上无数妖修,与小自在天上过无数佛修,也不知是从何处感来的悲怆,已湿了眼眶。
西海蓬莱,北藏与蓝姬,同时一声叹息。
唐时走不动了,也差点站不住了。
只是他毫不留情地转过身,背对着东海,向着灵枢大陆——走。
“你们看,方才那是佛光吗?”
“两座岛的位置都变了!”
“哎,看那人——”
“怎么?”
“这年头,走路也有能哭的,哈哈……”
你怎不去死?
好。
第170章 不杀
章血尘这样的大乘期修为,来渡劫大会不过是给个面子,要紧的还是与唐时一起,算计内荒一些好东西,可是现在唐时不见了,这不是搞笑呢吗?
他原本也不知道唐时干什么去了,只是在听了汤涯传讯之后便清楚了。
是了,时间到了啊。
那时候,章血尘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唐时与是非,这两人的微妙确是有那么一点,如今是非填罪渊,唐时又什么时候回来?
第一日只是辩道,再过得两日便是要比试,唐时不出现,白白让别人捡便宜了。
他只希望,唐时能回来得早一些。
该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发生的。章血尘很理智,甚至比汤涯都要理智。
他只对汤涯道:“以我对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