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些人互相说完,才发现石崖上大部分修士已经走得不见人影。
其中一人环顾四周,口中道:“说起来,明台晏浩然和东陵春山君呢?”
“你找他们干什么?”
“一散修,一神道,我等必须为三日后在玉一仙城的论道多拉一些盟友才行啊。”
这几人中只有一个注意到晏北归和季莳的行踪。
“浩然灵人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同那个神修卿卿我我,简直不知羞耻……”那人一脸悲愤色,“刚才看到一眼,他们好像往东边走了。”
***
季莳和晏北归的确往东边走了。
不提东海边上还在担心的尹皓以及春山的妖灵们,就只说药翁和玉鹤峰弟子们,老的老小的小,伤的伤残的残,也需要人送回去。
来的时候,季莳是乘坐翠鸟一路风驰电掣,可惜的是,翠鸟早就在战斗一开始就丧命于小秘境中,现在的季莳,只能自己土遁回去。
虽然季莳借土行之力,可以缩地成寸一步千里,也并不会耗费什么力气,但悠哉悠哉坐着坐骑和自己赶路的心情完全不同。
……更别说身边还跟着这么多人,想欺骗自己这是约会也没有可能。
晏北归看着季莳第一百零八次叹气,不由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然后他对药翁道:“前辈,可否请您先行一步呢?”
药翁看看晏北归,又看看季莳,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点点头道:“虽然我依然不能理解……”不能理解自家好好的晚辈怎么找了个神修当道侣,神修就算了,还是个男子,“……但你二人,的确般配,有什么矛盾,不要意气用事,要好好说。”
季莳:“……呵呵。”
晏北归展颜一笑:“自然依前辈的话。”
说完,他拉着别别扭扭的季莳,偏离大道,剑遁化作一道剑光,绕到远处山脉中。
不提两人走后,玉衡道弟子间交流的八卦,只说此刻两人站在冒着硫磺气和炎炎热气的山谷中,季莳挥袖布下结界,才回头眯着眼看无奈笑着的晏北归。
沉默半晌,季莳开口问:“你怎么发现的?”
因为水分蒸发,而崩裂的大地的裂缝中,隐约可见流动的红色,似乎是岩浆,在季莳说话的时候,岩浆突破大地的限制,蔓延开,违反重力的法则向上蔓延,最后化作一个人形。
季莳话音落下时,岩浆化作的火荒神出现在晏北归背后。
褪下那些伪装,火荒神露出晏北归分外熟悉的表情,眯着眼用和春山君一模一样的表情问:“你怎么又发现了?”
晏北归看看面前的春山君,又看看背后的火荒神。
他还是第一次同时面对季莳的两个身外化身,顿时产生某种让人眩晕的荒谬感,让白发道人不由用拳头打了一下自己的头。
流动岩浆的光映着他如白玉一般的面庞,充斥潮湿水汽和硫磺气息的风吹动他的白发,晏北归垂下眼,咽下他想说的话。
只要是季莳,他就会认得。
这句话似乎有些太轻佻了。
而且,他和季莳之间,如今需要的并非甜蜜的情话。
季莳只看到,发如霜雪一般的道人垂眉敛目片刻,才继续抬眼看他。
那个眼神是再熟悉不过的温柔似水,带着仿佛晴朗春风的温度,散发着太阳的味道,目光灼灼看着季莳。
原本只是为解开自己心中好多年的疑惑的季莳被这眼神看呆了一瞬,鲜红攀爬上他的脸颊,而火荒神轻咳一声,转到山谷背后去了。
晏北归回头看到那位神女的赤红的裙角消失在巨石之后,不由笑了。
“分明都是你。”
他微笑着回过头来,却发现身前的春山君也悄无声息不知去了何处。。
狭窄的山谷小道间,凭空出现一扇门。
门高三丈,门柱以白骨束成,门为玄色,中间镶有一个狰狞的兽首,似狮似虎,同样是玄色,眨眼动嘴,仿佛活物。
随着这门出现,被岩浆火光照耀的山谷顿时被黑暗笼罩。
灰黑的烟气飘渺,非凡人能见到,晏北归扫了一眼,认出这是死气,顿了顿,才抬眼看向玄门上睁开眼看他的兽首。
似狮似虎的兽首发出无声的嚎叫,沿着眉心中线裂成两半,玄门向两边打开,露出里面漆黑无比,长长又长长的通道。
门后,真正的季莳穿着一身玄衣,站在那里。
晏北归和真正的季莳分别快一年半之久,下意识就好好将门后的人打量一次。
除非祭师做法被召唤到人前,不然季莳很少对自己的穿着在意,不过以晏北归的眼光来看,如今季莳这一身十分考究。
不似修道之士的穿着,反而更似人间帝皇。
头顶旒冕,十二条缫丝垂着珠玉垂下,珠玉光华遮蔽了季莳眼中的不明神色。
“我很好奇啊,”门中的季莳淡淡道,“关于你是怎么认出的我。”
晏北归发现季莳的态度,此刻是十二分认真,那一丝因为两个身外化身遁走而泛起的笑意不由被压下。
他思虑了片刻,突然笑道:“幽冥之主是怎么在天水宫,认出那个傀偶人是贫道的呢?”
两人各种白骨门槛,相互对视,眼神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钻究这个问题的缘由,是为什么呢?
晏北归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周围空间已经被幽冥之门带来的黑暗笼罩,晏北归吐出的生气化作烟雾散开,同死气分作白黑两色,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