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本来就是自己先去招惹他的。
何况他想要脱身,还得靠段初言。
这样想着,一时心绪起伏,五味杂陈。
离靠岸还要一个多小时,对方的体温却越来越高,贺清宇无法,只得找来湿毛巾敷在他额上,又一直给他喂水。
段初言神智不清,只觉得有片柔软的东西落在自己唇上,清凉的水汩汩流了进来,让火热疼痛的喉咙舒服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双眼,视线内的景物如叠影般晃了半天,才渐渐清晰起来,而腿上两处枪伤和手腕的伤处又如火炙般疼痛难耐。
段初言微微侧首,便看见那人正靠在他旁边,似乎睡得很沉,眼下淡淡黑影,显然也因为之前的变故而疲惫之极。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绝不可能趁对方熟睡加以暗算的。
贺清宇也很清楚,所以才放心睡觉。
他只不过醒了片刻,那人也醒转过来,见他睁着眼睛,愣了一下,手贴上来,试了试额头的温度。“退烧了,不过腿上的子弹还得取出来,快靠岸了,忍忍吧。”
段初言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并没有多加追问。
恐怕连两人都没有想到,现在此刻,居然是两人在一起时最和谐宁静的时候。
只是这种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船便靠岸了。
段初言被贺清宇半架着往岸上走,两条腿都受了伤,每走一步都是锥心的疼痛,只是他忍耐力实在太强,不仅没有呻吟一声,连痛苦的表情都很少流露,贺清宇这才知道这个人意志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这里是一个充满异国风情的港口城市,段初言从未来过,因为该国政治环境等因素比较复杂,这个地方又处于边境,所以人员复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在,没有人跑上来盘问他们,每个人见到的古怪事情,也许比这样的多得多。
“老大,我们先去酒店吧,已经订好了的。”
贺清宇在越南有不少基业,这也是他被a城警方通缉却有恃无恐的原因。狡兔尚且三窟,贺清宇比兔子还狡猾,自然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先去医院。”他淡淡道。
医院是个私人小医院,医疗条件还算不错。
做手术的时候,贺清宇一直在旁边看着,医生要求他出去的时候,他只消冷冷一眼,便让对方噤声。
子弹取了出来,手腕也包扎好了,但腿一时还恢复不了,需要坐着轮椅。
“我死了两个手下,你伤了两条腿,算是扯平了。”贺清宇看着他,神色看不出情绪。
“那么我现在还有什么价值?”
“没有了,在这里,那帮条子奈何不了我,你侄子也暂时动不了我。”贺清宇走过来,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但你不能走,以你侄子睚眦必报的个性,一旦你回到他身边,他估计会千方百计给我找些麻烦。”
段初言没再询问,贺清宇送他进这医院,已经说明不想杀他,也许是不想树下傅家这个强敌,也许是其他原因,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段初言不想为一些自己想不到的事情烦心。
养伤期间,贺清宇将段初言迁入自己在这里的宅子,每天跟他待在一起,议事的时候也让他旁听,似乎丝毫不怕他泄露机密,就连晚上睡觉,两人也同床共枕。
虽然什么事情也没做,那人最多也不过是环着他的腰入睡。
但这样在外人看来依旧十分古怪,可惜段初言的年纪和外貌并不适合美少年这个名词,否则流言和谣传只怕会更多。
更诡异的是,有时碰到一些事情,贺清宇还会来询问他的意见,通常时候段初言都不置可否,三缄其口,偶尔也会给他一些建议。
贺清宇在这边的生意渐渐顺利,元气也在逐步恢复,毒品走私还在照做,段初言对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好感,但他阻止不了别人的想法和行动,如果不涉及傅家利益,他不过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宁愿冷眼旁观,也很少多嘴。
两人说话的时候,外人绝看不出彼此曾经火拼过,曾经到了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境况,只会以为是一对交情不错的老朋友。
他们就以这样一种微妙的方式相处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段初言的腿伤渐好,可以抛开轮椅和拐杖慢慢行走。
贺清宇靠在墙边,看着他在花园散步,神色莫测。
“我已经通知傅明谐,估计他明天就会到了。”
静默片刻,段初言轻轻叹气。“多谢,承情。”
即便受伤,他的举手投足也并不失礼,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如果他哭泣求饶或者誓死反抗,贺清宇就可以很痛快地解决掉他,但眼前这个人完全不是这样的反应,贺清宇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对待他。
段初言说话的语调很慢,似乎在边想边说,无数次自己跟他说话的时候,看见随着他思考的动作,额前散发垂落下来,挡住那双内敛沉静的眼睛,他总是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拨开,又竭力忍下这种冲动。
对这个人,并不是没有杀心,在船上的时候,如果不是要将他挟持做人质,只怕早就将他打死,但是时过境迁,却没了那种心情,贺清宇不承认自己也有下不了手的时候。
刚才段初言说的两句话,包含了两个意思,他马上就听出来了。
多谢是谢他这些天的照顾,谢他没有杀自己,还送他疗伤。
承情是指回去之后他会约束傅明谐,不会让他找自己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