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爹爹说的,你大师兄冷心冷情。这并不是全然都对吧。
也许,大师兄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
我又想起大师兄刚回来的时候去见的爹爹,他说,他是有宿慧的人。
也许大师兄清冷淡漠的外表下,其实藏着很多我难以理解的东西吧。
但是,我终究是不会懂那些东西的。我只懂一些简简单单的世俗人情,过着这世上大多数修真者的平淡生活——修炼和学习,并没有什么成仙的机会。我爱弹琴,也只是出于很功利的目的,把它作为攻击的手段罢了。而不是像大师兄一样,想到了,喜欢了,便去做它。大师兄是真正的人如其名,奚负羁,便绝尘——为什么要背负尘世间的羁绊呢?于是就离开这凡尘吧。
我想,我们到底只能是仰望大师兄这般人的凡人罢了。
一时间,脑子里千回百转闪现了无数想法。我抱着琴,冲着背坐在那里的大师兄施了一礼:“大师兄安好。”
大师兄坐的靠近边上的那小瀑布,乌黑的长发上落着许多小水滴,犹如黑海翻涌了白浪。他换了内门弟子的服饰,一身蓝白色衣裳蓝底白纹,沾染了水雾便看着颜色深了不少,仿若落拓青衣,腰间是风摇玉佩清,他的那管洞箫随意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这人,这景,便似乎要凝固成一个画轴。
而我,却俨然打破了这个画面。
真是罪过罪过。
大师兄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照例是惜字如金的。想来,依他金丹期修为,恐怕是早发现了飞过来的我,如此平淡也是正常。
“大师兄,我来此地练习琴艺,不知是否会打搅了你。我可以另择别地的。”我很老实地征求大师兄的意见。
大师兄没有应声,我正在心里忐忑着,大师兄却是扬袖把他的洞箫收了起来,让出了那张石桌。
我欢欢喜喜地把自己的瑶琴轻轻放到桌上,宽右窄左,坐了下来,琴轸刚好出了那圆形石桌的边界,悬空而置。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青木香和香炉等物,在石桌旁一字摆开,这便摆了满满一桌子。我端坐在那石墩上,抬着胳膊焚了香,用上好的桐油,细细地抹了我这伏羲式瑶琴,直到琴身微微润泽,才运起灵力,在这琴上凝出了七弦。
久不弹奏,这手法也有些生疏了。我先是静心凝神,弹了一曲琴吟,然后便是由易到难一曲曲换来弹奏。所有力道都冲亭子外面的一块小石头发出,那小石头随着琴音时而跳动时而微沉,琴音散开,边上的寒潭水面也是随之颤动,合着那瀑布流水之音,很是清越动人。虽说弹琴非要静谧处不可,我却很喜欢在这流水瀑布处弹奏,琴音融入水声,反而更显得周围静谧无声,直通无乐至乐之境。
一番弹奏下来只感觉心神皆静,渐入佳境,身上灵力运转自若,慢慢地,便散了灵力,只是一心体悟那个中玄妙境界。
不多时,我忽然回过了神,只见大师兄起了身,正好低头似乎正在看我。我是不是太忘情了?竟然忽略了大师兄这么久。要是暖玉知道了一定是要怪我不解风情,她自然是主张有美人必看的原则的。
微微赧然地烧红了脸,我结结巴巴地问了句:“大师兄,可,可有指教?”话一出口,我立刻后悔了,听文师兄说,大师兄可是凡间的乐坛领袖,我还贸贸然跑到他这里来弹琴不说,还要他指教,岂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么?大师兄一定是觉得我弹得十分糟糕了。
大师兄顿了顿,缓缓道:“会《凤求凰》吗?”
我一愣,啊嘞?凤求凰?那不是很初级的曲子吗?大师兄果然是觉得我弹得很糟糕了,想来我还是应该从初级些的曲子开始练习?想到这里,就有点泄气。
大师兄伸出手,手中正是他的那管洞箫,墨玉的材质显得温润而贵重,在大师兄那天生适合做乐师的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上,叫我看得一阵发愣。这是邀请我和他同奏吗?这这这我怎么能和大师兄合奏?水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吧……
我全然心虚了,说实话,这瑶琴,我这几年来练习得并不是很勤快啊……
第三十二章 骊歌一迭
“会《凤求凰》吗?”
因为是大师兄的问话,所以分外殷勤小心的我,正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答,却乍一听这个出人意表的问话,不由有些萎蔫了。为毛是《凤求凰》这么初级的曲子,我以为至少是《梅花三弄》那个难度呢,难道在大师兄眼里,我就是这个水准……
心上刚生出些许不虞,然而,身体已经快于我这磨磨蹭蹭的思想,抢先一步说了出来:“会的。”
好了,这不得合奏了?我懊恼得差点没有抽自己一个嘴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