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直接被划作日本领土,和朝鲜台湾一个地位。前些日子碰到台北,说他和香港有点来往,香港还是那样子,对别人波澜不惊爱理不理的。
他听着有种奇异的宽心:香港本来就是那样,一个能平静接受现实默默活下去的人。可他见过他哭,见过他之后不太好意思的致歉。他感觉得到他心底压抑的感情和不能言说的苦楚,他越是表现得平静,他越是体察得深刻。
“‘……她在人堆里挤着,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头上是紫黝黝的蓝天,天尽头是紫黝黝冬天的海,但是海湾里有这么一个地方,有的是密密层层的人,密密层层的灯,密密层层的耀眼的货物……然而在这灯与人与货之外,还有那凄清的天与海——无边的苍凉,无边的恐惧,她的未来,也是如此——不能想,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恐怖……’”
他们原本走得不近,然而长夜漫漫,雾霭重重,置身这广阔无情的人世间,只是一星烛火的温暖也值得守护。只要想到他,自己就好像多了一分勇气,在强行硬起来的心肠内里,还敢小心万分地保留一丝柔软的褶皱。
给香港打个电话吧,他想,运气好说不定能多聊几句。
只是这故事……写得太凄凉了一些。
“合适。”斯特拉斯堡答,“……虽然是没见过的搭配,可是很好看。”
巴黎自信笑道:“嗯,香奈儿的新款总是有保证的。我这边就是这样。你那边呢?”
“不是太好。柏林他们原以为能速战速决,斯大林格勒的事一出,算知道没指望了。”想到从零星回来的伤员口中听闻的东线的惨状,还有自己辖区里被强行征去的士兵,斯特拉斯堡难掩沉重语气,“他们……我们陷进持久战里了。吃的越来越少,还要拼命给前线生产物资,人更缺,我连在大学里都见不着几个青年男性了,要有也是缺胳膊缺腿的。”
“听上去真令人心痛。”巴黎诚恳地点点头,“贵国要是也用六星期打垮苏联多好!当然这不怪你们,没有苏联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元首肯定能为我们缔造一个和平富足的新欧洲。”她余光瞄着正浑身上下不自在的维希,“要不是那群该死的布尔什维克作梗,维希也用不着临时修习大变45万人的魔术了。”
可你进门就说了一句“深有同感”?斯特拉斯堡强笑着附和,提到他带了些本地出产如今只有高官喝得起的白葡萄酒来,换来巴黎连声致谢:“好几年没喝到阿尔萨斯的白葡萄酒了……你多么贴心呀!”
她话锋倏地一转:“可你另有目的吧。没有公务,我不信他们肯放你过来。”
在她注目下实在撒不了谎。这个体认早在17世纪巴黎随路易十四而来时有了,那时他单膝跪地,毕恭毕敬接受了太阳王的吞并宣言,巴黎却折回来问他,对《枫丹白露赦令》是不是心存恨意。【注6】“如果我说是,能拒绝它吗?”
“不能。”
“那么问这个就没有意义,阁下。”
“有意义。不管你情愿不情愿,你已经是法国臣民,了解臣民的想法是头等大事。漂亮话我喜欢听,可漂亮背后的‘真实’才值得我们不懈地追求——你说呢,斯特拉斯堡?”
她那时的蓝色眼眸,和今天一般的似一汪幽深湖泊,粼粼浮动着严肃又狡黠的碎光。好不容易气氛缓和一些,他暗自祈祷接下来的话不至再次闹僵:“敝国认为贵国境内逮捕犹太人力度不够,派我来督查。”
许久没出声的维希哦了一声。“辛苦你了,”他说,“怪我办事不利。”
“不用道歉,我其实也就是转一圈做做样子。真正抓得紧的主要在东欧,我去波兰观摩过一趟,那里死亡营烧尸体的黑烟咕嘟嘟往天上冒,好几天没个停歇……啊,”他摆手,“这些我也不该说。”
“这个不该,那个不行,那你还能说什么?”维希脸色正难看着,巴黎倒笑起来,“没关系的,别把精力花在无用地避开敏感话题上。要我说,贵国要是充分动员国民从事后勤生产,有效调动已征服地区的自然资源,少把力气浪费在变着花样弄死犹太人、虐待占领区人民、制定那些看上去很美而实现可能为零的种族优化计划还有内部的争权夺利上,你们早能把苏联干垮了,到时美国也会知难而退,提出议和再送你们一大笔钱。可惜……太可惜了。”
巴黎一边感叹一边夸张地摇着头。俄而,她问:“我说错了吗?原谅我脑子愚钝,看不清贵国在这些佯装的资源浪费背后的长远打算。”
“不……”斯特拉斯堡轻轻地说,“你说得全是对的。可去除这些东西,这场战争的理由也会一起消失。”
维希身躯一震,不敢相信地盯着他。
巴黎没马上搭话。她起身开了白葡萄酒给他们满上,却没给自己倒。她踱步到窗前侧对着二人,静默半晌才开口,声音平和而冷澈,如阿尔卑斯的融雪:“三年前,贵国进攻我们的时候,我国是一团糟,不用外力早已自乱阵脚。臃肿无能的议会,反应迟钝的军队,惶惶不安的人民……然后输得底裤都不见了。被柏林软禁以后将近半年,我都平静不下来去接受现实。这很奇怪是不是?停战协定早签完了,维希政府早开始运转,我们跟德国互殴数百年,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德国军队开进我的城。要说刺激,看着梯也尔和普鲁士政府合伙绞杀巴黎公社可比这刺激太多了,我那时候反而冷静得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