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新房虽然是隔壁,却各自有耳房。耳房后都有通道,通道中都有人,把三个新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大红灯笼点起来,将军们全去吃饭。郭朴吃饭不好看,是一点一点地要人喂给他。大家都体贴,留他一个人独自用饭,别人全出去用酒。
房中只有郭朴和长平、临安在时,三个偷听的人来回话:“周少夫人和丫头,在担心公子以后只对她们不好,曹少夫人和丫头盼着公子好不了,汪少夫人和丫头说的话多,说到了晚上就准备好了。”
郭朴把嘴里一口饭咽下去,淡淡道:“大家多防备,今儿晚上别让人闹事。”
凤鸾和丫头们担心来担心去,担心得足有一个时辰,听到外面有人来传话:“公子说早些安歇。”
这主仆三个人松一口气再挤眉弄眼,花多了钱的金贵人,理当先使唤贵的。汪氏名叫金贵,她们无意中喊到名字。
来传话的是个丫头,喊兰枝和桂枝:“去一个和我打热水来,我一个人可搬不来。”桂枝同她去取热水,用大盆装好请凤鸾梳洗,凤鸾睡在床上,兰枝和桂枝搬过榻来床前睡下。
外面划拳声越来越小,已经到深夜。凤鸾按理累了一天应该睡得着,可她翻来覆去想着刚才见到的汪氏和曹氏,就睡不着。
她轻咬嘴唇,时时记得自己是被郭朴买来的。那汪氏神采飞扬,曹氏秀丽娟好,这两个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买回来的。
凤鸾忘了自己揽镜自照时,也是秀丽无比的人一个。
北风呼呼的刮着,凤鸾小声喊一下丫头:“睡着了没有?”丫头们全睡得香甜。凤鸾不及想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听到窗户上发出轻轻的响声,好似有人在抬窗户。
大红灯笼全照着,凤鸾倒不觉得害怕。她一动不动往外面看,见窗户被抬起,一条手臂伸进来,那手雪白圆润,分明是女子之手。
手上抓着一把细碎东西,滴滴地撒在窗户下面榻中间隙处。这个人是哪一个,凤鸾没有看到,可是这一幕,她看到了。
等这手臂缩回去,凤鸾又轻声喊:“兰枝,桂枝,还是没有人答应。”她侧耳听着北风声中无人,披衣过去一看,立即惊得不行。
这放进来的东西细小有光,是一把子上好的珍珠。这不用再想,是有人要陷害自己。凤鸾气得热血沸腾,想也不想立即推开窗子,见隔壁有一个身影蹲在曹氏窗户下面,听到窗户响,她头也不回,站起来就跑开。
凤鸾一气之下,窗户又不高,她把捡起的珍珠全握在手里,放在袖子里,从窗户中跳出去就去追。
到底是个女孩子,又是初到别人家里,又骤然血涌上头,凤鸾居然忘了喊,只跟在后面去追。跑上两步被风吹得鼻涕眼泪一起出来,才发觉自己身上只是小袄。
再要喊时,牙齿冻得打战喊不出来,凤鸾不管不顾,没有裙子和大衣服更好跑,她大步去追。追几步反而暖和些。
汪氏从她房中窗户里看到,不屑地一笑,又惊奇:“她怎么还没睡?”问丫头五巧:“你mí_yào没有放?”
“放了的,我去打热水,她房里丫头也去打热水,我说试一下水温热,指甲里带的mí_yào一晃就进去了不是。”五巧是这么回话,又担心:“现在怎么办?她不在房中,可怎么喊有贼?”
汪氏冷冷一笑:“不在房中正好,”她冲着外面努努嘴儿:“她居然追出去,这不正是有贼!”把窗户一推,汪氏扯着嗓子来上两声:“有贼!”
尖尖的声音一出来,院子里迅速就有人回应,两队家人打着火把过来。汪氏对五巧得意地一笑,继续尖叫:“有贼啊,偷了我的嫁妆里的好东西!”
五巧会意,也跟着尖叫起来:“有贼,快来人呀,有贼!”
她的隔壁是郭朴,郭朴懒懒道:“去让她不要喊,大惊小怪的!再去把那个傻子带过来,真是个傻子!”
长平站在窗户前,往外面看,把外面的事说给郭朴听。汪氏的丫头七巧跑开,凤鸾追过去,长平全看到。
见公子发话,临安大步往隔壁去,隔门道:“公子让不要喊,问可受了惊吓?”汪氏和五巧尖着嗓子又喊几声,才装着才听到的样子道:“好怕人!”
凤鸾此时在院子里惊恐万状,喊声出来,她才知道不对。问问自己,为什么会追出来,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凤鸾自己都找不出答案来。人在紧急时会有什么反应,当时自己并不知道。
看到那个人,明白是陷害!
明白是陷害,就追出来,或许是找证据吧?也许当时就这样想。现在出来了,人冻得吸吸溜溜,院子里无处不火起,凤鸾的手里,还抓着一大把子珍珠。
此时被别人发现,人证也有,物证也有,这是怪凤鸾不聪明呢,还是怪她年纪不够大,应该怪的,是她没有想到有人这么快就害人。
一般的房闱之争,也是有个来言去语才开始,郭家的这一次风波,无风无浪的起来。
她战战兢兢躲到一株树后,正在想主意,听到又有人尖叫:“贼在这里树后面!”雪地里几步外,汪氏的丫头七巧正手指着她尖叫不止。七巧的面上,不无得色!
凤鸾气得浑身冰凉,原本身子就凉,不过心里不凉。现在她全明白了,心里好似暴露在北风中一丝不挂。
她想要扑过去撕七巧的嘴,明白自己刚才追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