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堂和顾玉楼摆着手全说不要,纪氏和姚氏对看一眼,也跟着丈夫说不要。闹哄哄中,凤鸾离席又拜倒席前,句句深情地道:“舅舅舅母爱惜照顾,原不是银子计较得的。只是有一条,请收起银子,才是常住道理。以后蒙舅舅和舅母们再垂爱,也才能受得下去。”
周忠知道有钱,也觉得付钱才好,笑着道:“收起来吧。”
顾玉堂因此收起来,对顾玉楼使个眼色,一会兄弟单独商议这钱怎么还用到妹妹一家身上。又见凤鸾说得动情中听,夸道:“凤鸾说话越发出挑,”唤小儿子顾有聪过来:“你虽然念书,说话还不及表姐。”
话这是跟朴哥学的。对着朴哥时,有些话说得不对,朴哥要计较。她心中滴溜溜转,郭家并无娶亲的消息传出来。朴哥是还没有娶亲,还是卢家又不要他了?想到这里内心痛苦好似撞上墙壁,这就转回头到席上热闹去,朴哥的事,从此与凤鸾无关。
当然,凤鸾还存有一丝感激,认字看书,是没有白跟郭朴的好处。
到近晚上,来安和来保笑嘻嘻押着行李过来,匆忙安顿下来,各自去休息。不好让凤鸾隔壁是来安等人,把凤鸾房间铺排在堂屋旁,不是大床是个炕,主仆三个人尽睡得下。
夜深的时候,凤鸾还坐在廊下。周士元陪着她,小声道:“不要再想了,”凤鸾默然点着头,再会劝人想开的人,有想过这岁岁月月夜夜,一个人心如乱草的滋味儿?
不时想叫,不时想跳,不时想踹墙,不时想直奔郭朴面前,把他手指着一顿痛骂,再来上几记重脚。凤鸾眼前浮现出郭朴打汪氏,看上去巴掌厚又重,还带着说不出来的好看。
打人有好看的吗?练过武的人打起来就是不一样。凤鸾想到最后,就变成自己漂亮的把郭朴一顿打。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凤鸾只能想想。她又想到舅舅白天的话,对父亲道:“或许……”周士元坚决不让女儿那样去想:“去年也想到咱们没听到他亲口解释,可是那大人来得凶,又有邱县太爷在,不会有假!再说舅舅们帮着打听,郭家并没有大肆寻你。平白走一个人不找,他肯定变了心。”
凤鸾也一直这样想,她每每想到没有听到郭朴的解释时,就会想到并没有大为寻找自己。她和周士元心里都有着和郭朴的不般配,没有想到郭朴再丢不起这人。
他受伤被卢家退亲,一气之下娶三个颇为张扬,三个里面两个不好,曹氏不好,天下皆闻。那个案子只怕被写到邸抄里,尽人皆知,是个人要笑。还有汪氏,郭家是尽力不张扬,由着人去乱猜郭家薄性情,就是因为丢不起这人,宁可让人猜性情薄,也不愿意张扬汪氏吃里扒外。
当然郭家的亲戚们之间,是完全清楚的。
换个人想一想郭朴,也足够倒霉!受政见之争牵连受伤,被退亲,娶三个,逃走曹氏,遂走汪氏,再就是走了凤鸾。
凤鸾和周家的人,全想不到郭朴不敢张扬的苦。月儿弯弯挂在中空,带给地上一片迷茫眩惑的春夜。
凤鸾轻轻对父亲道:“反正也回来,可以看看朴哥的心思。朴哥要心里有我,他应该找得到我。”
是误会,还是真实?凤鸾心里也有不定。周士元嘴上劝女儿不要想,心中其实也反复不定。回来不仅为外省安身不下,外省安身不下可以再去他省。回来不仅有舅兄亲戚在,周士元其实也想打听一下郭家,但是对着女儿,他还是哄劝:“看看再说,你不要再想着。”
见月下的女儿模样更为清丽,周士元很喜欢又不安,这喜欢是女儿生得美貌,不安是这美貌是在郭家出落而成,郭家……。唉,不提也罢。
“你不要忧愁,生意花上一年安顿下来,就为你寻亲事。”周士元说过,劝女儿去睡,看着她进屋熄灯,自己反倒睡不着,一个人流连院中直到三更后,还是揪然不乐,但去睡下。
再起来见窗户上白光亮,穿衣急急起身出来,见院中凤鸾在和顾氏说话,带着小儿女模样。周士元安心而且欣慰,凤鸾这半年如何过来,他很清楚。可是女儿懂事之处在于,她体谅家人,不忍让家人陪着自己难过,总是装得很好,装得前事尽望。
见父亲出来,凤鸾偏着头笑:“大舅舅一早来说,上午里正要来,让父亲不要出去,又说舅母那里做了馒头,舅舅说送来,我说不必,和母亲去取。”
早饭过后,顾氏带着凤鸾穿过小门过来,见庭院中梧桐深深颇有阴凉,兴致不错地指给凤鸾看:“母亲小的时候,这里摔过一跤。”
纪氏没有想到她们过来得这么早,也是自己话说在兴头上什么都忘记,正在院门处和两、三个邻居说话,她刀子嘴嗓门儿小,顾氏母女在树后听得一清二楚。
“昨天回来的是外甥女儿,当将军夫人的外甥女儿,不是这一个,是另外一个。老嫂子你记错了,这是另外一个。什么?我家官人只有一个妹妹,我说你错了就是错了,我外甥女儿没成亲,年纪是不小,没成亲有什么,正要说婆家……”
好在纪氏怕人笑话,事事争强,虽然嘴碎爱说,也死不承认凤鸾就是那个当将军夫人的外甥女儿。
但是昨天才来,今天就和邻居们说这些,顾氏心中不快,又拿纪氏没有办法,她一直这样性子,从来就是如此不会做人,帮过人要扯出来一通话,让受她恩情的人总不喜欢她。
顾氏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