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冬青一面捏住她的小臂,一面叮嘱道:“我要为你接骨,可能会痛,你若是痛得难受,就咬我一口。”
阿瑾趴在他的肩上,微微点头,嘴唇张开又阖上,并没有真的咬下去,只是在接骨的瞬间泄出一声闷哼。
梁逍从旁看着,感慨道:“真是个坚强的姑娘啊。”
狄冬青将断骨接回,又用木片作夹板,将她的小臂固定在身体一侧,用绳子系紧。
末了,他终于分出一只手,在阿瑾背上轻抚,宽慰她道:“好了,断骨已经接上,修养一阵就会痊愈,不打紧了。”
阿瑾的脊背原本紧紧绷着,像木棍一样僵硬,被狄冬青一拍,终于卸下力气,瘫进他的怀里,涟涟的泪水滴在他的肩上:“冬青大哥,我好怕,我好怕啊……”
狄冬青哪里瞧过姑娘家的眼泪,心下一软,便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阿瑾搭在他的肩上,微微点头,抽泣声渐渐平静。
梁逍在一旁看着,一面点头,一面发出感慨:“原来这才是真的英雄救美,看来是我越俎代庖了。”
柏秀川叹了口气。
梁逍又道:“虽然不愿破坏二位的雅致,不过既然阿瑾姑娘已无大碍,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总觉得这地方有股不祥之气。”
柏秀川立刻点头:“对,趁着追兵还远……”
一阵冷风由远及近擦过耳畔,打断了他的话。
下一刻,只听嘭的一声,窗叶突然破开一个大洞。
一只尖锐的铁钩钻进房间,如游龙一般,呼啸着,嘶吼着,咬向阿瑾。
阿瑾发出尖叫声。
千钧一发之际,狄冬青用力一推,将她推到一旁,而后捡起地上残留的木片,凌空掷出。
铁钩被短暂撞开,划出一条偏轨,很快便收了回去。
取而代之,铁钩的主人夺门而入。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站在门边的,正是魔教年轻的使者,被称作冷钩的杀手。
在一阵死寂中,阿瑾挣扎着坐起身,望向门口的少年,用虚弱的声音道:“天星,你是天星吧……”
第145章 侠者无名(四)
少年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一震,将尖锐的视线投向对面的女子。
他的眼神,实在比冷钩更冷。
他的动作因此而滞了片刻,在这片刻间,狄冬青向窗外短暂暼了一眼,不由得暗暗心惊。
屋外有梁逍布下的暗器,j-i,ng心排布成阵,若非熟悉阵型,很难平安跨越。
然而,少年只用了简单一击,便将藏在土壤中的六角钉物悉数掘出,铁钩硬生生地劈出一条路来。可怜的六角钉被罡风掀得四散零落,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成不了气候。
少年大步流星从正面闯了进来。
阔别数日,他的武功又j-i,ng进许多。
狄冬青将裹在行囊中的麒麟剑抖出,振剑出鞘,挡在阿瑾身前。
阿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星,你就是天星吧,你爹他一直想要救你……”
她的身体尚且虚弱,声线飘摇不稳,然而,语速却极快,充满迫切,好似黑暗中摇曳的火烛,光虽微弱,却使人无法轻视。
少年被她的阵势惊到,微微一怔,很快沉下脸道:“救我?还是免了吧,他早就恨不得我死了。”
阿瑾咬着嘴唇,摇头道:“不,你误会了,一定不是这样的。”
狄冬青的视线也凝在少年的脸上,试图找出说谎作饰的痕迹。
然而,少年说话的时候,面颊抖动不止,怒意勃发,全然不像是装模作样。
在西岭镇,狄冬青曾向赵吉打听阿茗一家的近况,得来的是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阿茗的妻子与外乡人有染,事情败露后引咎自尽,阿茗进而怀疑起儿子的身份,不住地折磨他,直到魔教前来将他“解救”。
倘若阿茗果真恨他,又为何要舍命寻他。
倘若阿茗并不恨他,又为何要施虐于他。
狄冬青仔细审视少年的眉眼,试图找出阿茗的影子。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继续犹疑的机会,一个健步攻上前来。
他提声道:“倘若你错了,倘若你的父亲果真念着你呢?”
冷钩擦过剑锋,他纵身荡出一条剑弧,竭力摆脱对方的纠缠,接着道:“天星,离开魔教,跟我走,我一定帮你查清真相。”
“晚了,太晚了!”少年怒道,“他亲口承认过,怎么会有错?”
这话牵起狄冬青心中痛处,他忆起那个不敢忆的人,心下涌起一阵涩苦,道:“你还年轻,你还不明白,人们亲口承认的话,未必就是真话。”
少年已不理会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