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公公。”
离落勉强一笑:“刘大人。”
这就是那个清俊的小公公么?刘大人几乎不敢相信。
离落半倚着墙坐在稻草上,一身白色的囚衣几乎被血染透了,绛紫鲜红深浅不一,早辨不出本来的颜色。铁链穿过肩下的琵琶骨,锁住了他一双纤细的腕。那手腕因为受刑时本能的挣扎,早已被磨得露出白森森的骨来。十指指尖上俱是鲜血淋漓。脸颊上也交错着几道鲜红的鞭痕,不过与身上相比总算好些。
离落见刘大人久久不曾说话,忍不住催促道:“刘大人有什么话赶紧说吧,迟些让靳大人撞见了反倒不好。”
“你知道我是私下里来的?”小公公果然还是一样的聪明,“不妨,现在才刚过子时,靳大人一会儿半会儿是来不了的。”刘大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来扔给离落,看看四周没个歇脚的地儿:“咱们去外面说吧。”
离落抬手接过伤药,带动腕上的铁链叮当作响:“抱歉了大人,奴婢现在站不起来。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站不起来?难道……刘大人看向离落的脚踝,那上面布满了暗紫的凝固的血痂。
离落苦笑道:“大人猜的不错,奴婢的脚筋被挑断了。”如不出意外,以后大概都站不起来了。
刘大人微微一愣,竟是有几分心痛。想当年温瑜阳也是个小小的才子,顶着温家小公子的名头,十二岁就名扬京都,也是个千人捧万人爱的,谁能想如今却……却落到如此地步。
刘大人整了整心神:“你……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你真的那么恨皇上?”
离落微微移动了□体,牵动浑身伤口一阵剧痛,不由咧了咧嘴:“大人说的哪里话,奴婢哪有本事恨皇上?”
“你不要装了,若不是你对皇上动手,以皇上对你的宠爱,哪舍得把你送进牢里?”刘大人自是不信。
皇上还就是舍得把我送牢里了,我却明明没向皇上动手。
离落心下苦笑,口中却说:“大人问这些干什么?”现在皇上没事,他又在牢里快死翘翘了,这不正称了你刘大人的意了么,还来这里刨根问底做什么?
做什么?刘大人内心也不由苦笑,是啊,做什么,他竟该死的在想,等问清楚了真相,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那个该死的魅惑皇上的小公公捞出来。当然,他面子上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的:“我就是好奇,当年名满京师的神童,怎么连刺杀皇上这点儿小事都搞不定?我的确看你不顺眼,不过你放心,到了这个地步,我就是想害你也没什么可害的了。”
离落冷笑一声,做了个“无可奉告”的手势。他刘大人固然看不惯自己这个魅惑君王的内臣,却还不会这么无聊。刘大人这么说,必然是在掩饰些什么。
刘大人一句话出口,心想坏了,自己这么连损带刺的,离落虽是个卑贱的内臣,心性却是高的,这下子定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果然,接下来刘大人费尽千般口舌,离落却还是那个“无可奉告”的手势。
直到漏尽更残,天色将明,刘大人才带着一身疲惫匆匆走了。
李越在一旁装睡,却是完完整整看了一场大戏。这时一骨碌爬起来,凑到栅栏边,张口便问:“你究竟是谁?”
离落淡淡一笑:“我入宫之前,本名温瑜阳。”
李越一下子张大了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第十九章 选婿当选温瑜阳
京城坊间里巷中人,有不知道皇上是谁的,却人人都知道有个温瑜阳。
据说,这温家小公子生的极好,面如冠玉,唇若涂珠。但若比起小公子的八斗之才,这样的相貌委实不算什么。
小公子八岁回到温家,才开始学经史子集,并算章书法、水利律令之类,不过两三年间,就已经有诗作在坊间流传。举凡河山之大,风物之妙,并亭台之胜,古玩器物之精,尽入笔端,倚马千言。年轻书生们总要会背一两首温瑜阳的诗词,才算是粘上了些fēng_liú潇洒,就连歌馆秦楼里的姑娘们,也每每吟唱他做的词附庸风雅。
小公子最令人称绝的,却是那一手媲美王羲之的行草书法,飞扬洒脱,行云流水,笔意婉转圆润,笔锋力透纸背。每每一幅作品流出,便有人高价争抢。不仅行草写得好,真草隶篆,更是摹什么像什么,就连他摹的赝品都很受欢迎。
这样一来,小公子十二岁那年,就已经是无数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没多久,街衢市井中便流传出这样一句顺口溜来——
看花要看夜来香,选婿当选温瑜阳。
说起这前一句所示之人,却也是当时京中艳绝一时的美人,鸿胪寺卿姬大人的长女姬夜来。这姬夜来除了相貌出众,行止也算特出。一个姑娘家,不爱操针弄线,偏喜欢跟着哥哥弟弟们舞枪弄棒。从六岁初学武艺,到十六岁武艺初成,十年的时间,一个小姑娘竟另辟蹊径,融合诗词书法,创出了一套“独步寻花”剑,取的正是杜子美《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的词意,一句一式,刚好二十八式。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这一套二十八式剑法,虽没多大的杀伤力,一招一式却如同舞蹈,剑出时如蛟龙戏水,剑舞时似穿花戏蝶,剑收时仿流莺归巢,美不胜收。每年花朝节,姬夜来都会到京郊缘法寺上香,顺便在缘法寺外的斩青台上来一段剑舞。那一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