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我顺利夺冠的话,断水流当家的位置将由我继承。
我内心受到撞击。
不是父亲的话,而是我旁边身体微震的弦。
他对我充满信心的笑,崖你要加油哦!
弦,我不要参加。
崖,傻瓜。不要觉得负了我。我们是兄弟,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决赛那天我一定会去为你加油的。
弦还在笑,唇边的两条弧度把笑容演绎得十分完美。
但是弦,你的脸就像一张纸,你以为我看不见上面的神伤么?
一路杀入准决赛,对手是直心影流,在国内唯一以剑道和断水流平分秋色的武馆。也是断水流的宿敌。
我握着家传的黑檀竹大刀,手心里净是汗。
我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我在乎的是道馆边上那抹白色的身影。傻傻的举着旗子为我加油。
我想,我需要的并不是那代表身份的象征。
而是一些我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对手很强,但是却被我发现了他致命的弱点,他是左撇子,右手挥刀的力度明显比左边的弱。
我攻他左边。
双方的对峙很吃力。中场休息的时候父亲对我说,攻他右边。
下半场开始的时候,我开始减弱攻势,只守不攻。对方看见我退守防卫,进攻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越致命。
时间接近尾声,可对方仍然没有将我击倒。我知道再这么下去只能是打成平手,但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直心影流一个横劈,我故意后退一步,竹刀一闪,被击落在地。
全场哗然,断水流以失败告终。
父亲勃然大怒。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恨铁不成刚的怒火恨不得把我烧穿。一些帮派里的骨干在煽风点火,早就不赞成由我代表断水流出赛的。竹刀代表的是武士道的精神,被击落在地代表的是耻辱!更何况是被宿敌直心影流击落在地。颜面也丢光了。
为什么?父亲问我。
没有为什么。
哪只手把刀摔下地的?
右手。
把手伸出来。
不给你一点教训的话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父亲拿起黑檀竹大刀朝我的右手大力挥下。
不要啊!
弦伸出手挡在我的面前,黑檀竹大刀像一道魔影挥落在他的右手手腕上。
弦倒在地上,右臂痉挛抽搐。不见血,但是血全部畜在血管里面,整根右臂因充血涨大,泛着诡异的紫红。
弦!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满腔毁天灭地的愤怒。
我盯着断水一夫说,如果弦有什么事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从那一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开口叫他一声父亲。
因为弦的右手毁了,落下了神经性的残疾。右手神经功能丧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灵活活动。时不时抽搐,有时候吃饭都不能自理。
我问医生,真的医不好了吗?
医生沉吟了片刻说,很难。
我用力的晃着弦的双肩,你这个白痴,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刀?!
弦脆弱的笑,崖,你受伤了谁弹钢琴给我听。
弦,我发誓一定会医好你!一定会!
冷漠,起初是因为害怕承担感情,结果,承担太多,变得暴戾。
我憎恨断水一夫的无情,医生的蠢昧,旁人的讥讽。
更多的,是憎恨自己!
那双弦引以为傲的双手,却一手毁了他。
我以为用最朴素的感情输了比赛,还给了弦幸福。岂料输掉的不单止是比赛,也输掉了弦的幸福。
我听着时针滴答滴答的走,记录那些漫长的时光的痕迹。
那年,弦十七岁,我十五岁。
日本的神经系医院全部都走遍了,手术也做了不相十次。可弦的手依然没有好转的趋势。
很难,意味着什么?
对我来说只要不是百分百的绝望,有0.1的机会我也要去尝试。
我报读了医学院。我想挽回那些我一手造成的遗憾。
医师说尽量不要荒废右手的使用功能,否则很可能会萎缩。
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弦喝汤时右手突然抽搐,把汤洒了出来。断水一夫见状脸色变得很阴沉。
晚上,在偏厅。
“以后有客人来的时候不要让弦同台吃饭。”
“你究竟有没有顾及过弦的想法?!”
“我不能让人嘲笑我断水一夫的儿子是个残疾人!”
“你也不想想弦的残疾是谁造成的!”
“如果我是主凶的话,你也是害他致残的间接因素!”
是的!都是我的错!不是我弦就不会这样!
我拉开趟门,看见捂着右手抽搐的弦。
崖,不要和父亲吵架了好么?
弦,你不明白,那个人根本不配你称他做父亲。
他是自私的,在他的眼里容不下缺陷。这就是武士道精神培养出来的高傲男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可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所有的错都是因为我!
弦在泡茶,点炭火、煮开水、冲茶、抹茶。室内弥漫着绿茶的淡淡清香的气息。
因为断水一夫喜欢品茗,弦私底下练习了很多次。
用左手。几乎做到和右手一样完美。
弦小心翼翼的期待着断水一夫的反应。断水一夫点头表示赞赏时,弦会笑得像个小孩。
可左手和右手的灵活度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弦一不小心把杯里的水倒在榻榻米上,滚烫的热水从他指尖趟过,他没有皱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