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呢。”容磊苦笑。
时间会慢慢冲淡一些东西,也会使一些东西慢慢显现出来。
分手的后坐力,开始以各种疼痛的方式打扰容磊夜里休息。
钝痛,抽痛,绞痛,尖锐的痛,隐隐的痛;有时轻,有时重。
容磊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顾长希说他看不清他做的事情。
那他该如何看清呢?如果看清了,又会看到什么呢?
顾长希这句话依旧模棱两可,好像寻宝冒险的提示,他的真心说不定就埋于其中。
他真的是真心的?他没在玩狩猎游戏?
容磊回想他们那场吵架。
原来他们都有那么多事情瞒着对方,也有那么多事情发现了却没有告诉对方。
顾长希说他口口声声说爱,却时时刻刻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是这样么?
那他该怎么办呢?
他虽然找回了一些以前的记忆,但现在的容磊的记忆起点是他在医院里睁开眼一刻。康复期那几个月令他清楚自己身体受过怎样的创伤。
哪怕他没有自杀时的痛苦记忆,他的内心深处依然藏惊弓之鸟。
而且,他身边没有人相信顾长希是真心的。
顾长希要什么有什么,他会为自己付出真心?
看看他怎么对付亲戚、怎么对待前任,他还将自己作为条件写入正正经经的合约里。
他要怎样才能看到顾长希的真心?对方真有此物吗?
容磊重重转了一个身。
大叔说对了,他还想着顾长希。
纪信庭明明那么好,还向他告白了;可他偏偏想着已经分手的那个人,连对方冷漠的眼神也一并想进去。
这么看,自己还够j的。
是谁说,爱是美好的。分明爱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潭,陷入其中的人个个都泥泞不堪、拖泥带水;那些开心幸福的,不过是没看见自己身上的泥污。
何征这次乖乖在顾长希的办公室里出现。
“何先生,有何贵干?”顾长希签完文件后看向对方。
何征忍住脾气,“事关两家合作,有些问题我还是要弄清楚的,免得到时出什么岔子。”
“你问。”
“……我家里人说,你说话总是含糊其辞,要小心被你绕进圈套里。我是很直接的人,所以请顾先生这次也坦诚相见,毕竟两家合作不是小事。”何征先做好铺垫。
“你连长辈的告诫都毫无保留告诉我了,我自然在允许范围内知无不言。”顾长希如是说。如何征所言,这次的合作非常重要,他也不想对方到中期突然反咬一口。
“顾氏要参与并接手我们与tr的合作,目的是什么?”
“……与你们的合作目的一致,打败jk,取而代之。”
“可是顾氏不是刚刚开始与jk的合作么?”
“合作是一回事,取代是另一回事,在商场上,两者并不相悖。”
何征直视顾长希,“……你要打败jk,是出于商业利益,还是你与jk有什么私仇?”
“……”好一会儿,顾长希回答,“两者兼有。”
“……”何征的表情没那么戒备了,“‘仇恨是最好的推动力’,这句话我虽然不完全赞同,但也承认它的合理性。谁说商场上不能任性的,有本事就好。”
“何先生还有其他疑问么?”
何征又问了几个别的问题,最后站起来,“我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迟些给你答复。”
“好。”
“真假难辨”、“含糊其辞”,这类词语近期出现的频率颇高。
夜里。
顾长希忙完一轮,看见阿布静静待在窗台,过去给它浇水。
园丁已经给它松土施肥了。这些步骤容磊教过顾长希,但实际上这些活基本前者包办,顾长希只负责在旁边看;他真的想动手操作了,容磊便握着他的手替他出力。
容磊质问他“难道你永远不会和我分手?你身边的人不会再换?”
顾长希怎会有不与人分手的时候。
但如果他当时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会尝试,尽力与你走得最远”,不知容磊会有何表情。
可这样的回答,究竟是真的,还是争吵时逞一时之能,尚未可知。
无怪容磊说他“一言一行真假难辨”。
他已习惯这样的行为模式,他要掌握一切对他最有利的条件。他确实是这样不可捉摸的人。
问他有无因此寂寞委屈的时候,有,尽管不多。但他拥有的、得到的太多,多得几乎可以填补每个缝隙,以至于那丁点儿寂寞委屈便不值一提、足以被彻底遗忘。
那他对容磊有没有付出真情实意?
顾长希看着阿布,一直沉默。
46.
忙碌告一段落,容磊得空到花店看看。
大叔见他来了,“刚好想给你打电话!”
但在说事儿前,大叔给他介绍了新店员,一个大四保研的农科生,叫小海。
打完招呼后,大叔打发小海去干活,对容磊说,“他是顶替你的位置的,之前我带他去了顾氏的空中花园实地操作,往后的维护工作就让他接手啦。”
“……嗯。”容磊点点头。
反正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去顾氏大楼了。
“你刚刚说想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容磊问大叔。
“哦。我一个朋友问我想不想去参加欧洲的园艺展览会,两年才举办一次,挺能开眼界的。我现在正热衷于那实验室,没兴趣;不如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