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日落前她站在篱笆墙外等他回家的感觉,他喜欢和她一起坐下吃晚饭的感觉,他喜欢他吃饭时她总会在他面前递来一碗汤的感觉,这让他觉得有了家的感觉,让他觉得他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人。
所以,他不想姑娘走,他想姑娘一直留在这儿。
但他知道姑娘不会一直留在这儿的,因为他这儿的确不好,寂静,清贫,除了他,再无他人,水月县很好,水月县有她的好友,有比他这儿好很多很多的宅院。
可就算他知道,他也要把他想说的话说完,就算没有希望,他也要说。
而司季夏鼓足了勇气说出请冬暖故留下的话后,他的勇气就像用完了似的,连忙低下了头,看都不敢看冬暖故了,又怕他的话说完之前冬暖故说了话使得他没有胆子把想说的话说完,是以他低下头后又连忙接着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请姑娘留在这儿而已,我不会冒犯姑娘的,我虽然深居山野以采药为生,但我不是小人,我……”
“我知道姑娘心里的人是姑娘的夫家,我,我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断断不会强求姑娘什么,我只是,我只是——”司季夏愈说,语气愈着急,声音愈小,听得出他愈说愈没有勇气,愈说愈怕冬暖故瞧不起他,可他怕他现下要是不把心里的话说完的话,怕是日后他就永远都没有勇气说了。
“我只是喜欢姑娘,所以想要姑娘留下!”司季夏将头埋得低低的,紧张得额上都沁出了细汗,他还是没敢在这时候留出给冬暖故说话的机会,还是急急接着道,更磕巴了,“我,我之前不是有意冒犯姑娘的,我也不知我那是怎么了,可能,可能是太,太喜欢姑娘了,所以,所以……”
“我也知道姑娘不会留下的,毕竟,毕竟我除了有这一间屋舍与我自己之外,我什么都没有,是一个残废不说,还,还只是会采药而已。”司季夏从来不觉得自己这般没用,或许只有在自己在意的姑娘面前,男人才会发现自己是如何的没用,但是,“可,可要是姑娘愿意留下的话,我会尽我所能,绝不让姑娘跟着我吃苦,我会照顾好姑娘,也会照顾好孩子们的,我想,我想一直照顾姑娘,愿意照顾姑娘一辈子。”
“我知道我的模样会让姑娘觉得我说的话不可信,但是——”
“我相信公子。”司季夏的话还在继续,可是冬暖故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却震撼了司季夏的心,让他的话戛然而止,一时间再也继续不下去,只听得冬暖故轻柔道,“我留下。”
司季夏惊愕了,猛然抬头,极为不可置信地看着冬暖故,却见得冬暖故嘴角微微往上扬着,她在笑,笑得很幸福很开心的模样,眼里隐隐似有泪光在闪动。
司季夏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只讷讷地问了一遍,“姑娘……说什么?”
“我说我相信公子,我说我不走,我说我留下。”冬暖故看着司季夏,笑得眉眼微弯,眼里的泪光闪动得更为厉害。
因为她从未想过她的平安会这般敢于将自己心底的情感说出来,她更未想过就算他不记得却还是喜欢上了她,甚至能不介意她的心里还装着一个夫家更还是有了两个孩子。
若是可以,她想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她又怎会离开他怎舍得离开他,她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他娶妻了,她就离开他,可如今——
她竟是听到了他求她留下来,求她不要走。
她留下,她不走。
“姑娘,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司季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他的眼里已经有兴奋激动在晃动。
“我只是怕公子会后悔。”冬暖故轻轻拍着怀里的小猴子,心里又甜又涩。
这是曾经司季夏与她说过的话,在她第一次对他表明自己对他的情意的时候,如今却是由她来问。
因为如今的她,是一个已经嫁过人且还生下了两个孩子的妇人,而他还是个还未成家的年轻男子而已。
“我不会后悔。”司季夏也笑了,笑得极为羞赧,整张脸以及耳朵还有脖子都红透了,可他却是敢与冬暖故对视,语气坚定如磐石般,“我喜欢姑娘,愿意照顾姑娘一辈子。”
这是他能给得起最大的承诺,对于他对姑娘的这份感情的最大承诺,“我永远不会后悔的。”
冬暖故笑得眉眼更弯了,她眼眶里的眼泪便滑出了眼眶,顺着眼角滑落,滑过脸颊浸入嘴角,又咸又涩,却又好像透着些甜味。
这是他们曾经都说过的话,只不过说这些话的,却是换成了对方而已。
两个娃娃在哭,冬暖故也在哭,司季夏完全慌乱了,他很想伸出手帮冬暖故拭掉眼角的泪,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正嘤嘤哭着的小小猴子,是以他只能慌慌忙忙道:“姑娘别哭,别哭啊……都说女人生完孩子是不能哭的,这样会对眼睛不好的……你别哭啊……”
这会儿到司季夏急得也想要哭了。
“高兴而已。”冬暖故笑着抬起手,用手背自己擦掉了眼眶里的泪,“让公子担心了。”
“姑娘,我……”司季夏稍稍晃了晃自己的臂弯,有些迟疑着道,“姑娘能否不再唤我做‘公子’?总觉着……太,太生疏。”
他想听姑娘唤他“平安”,他喜欢姑娘唤他“平安”,这样就像其实他也是住在姑娘心里的,就算他知道他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