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落日,菀嫔腹中皇嗣却已随红而落。甄嬛骤然小产,昏迷不醒,命在旦夕。皇太后那边已经得了消息,老年失孙,皇太后痛心不已。今日进宫侍疾的乃是果郡王允礼,太后便命果郡王立即前去甘露寺请帝后回宫。
皇帝皇后星夜回宫,连吉服都来不及更换便到了碎玉轩。
胤禛刚一进宫院大门便看见华贵妃脱簪戴罪,跪在碎玉轩门外。年氏见帝后并驾而来,只得泪眼婆娑,伏地叩拜。皇帝看了她一眼,却一言不发,绕了两步过去。
皇上刚刚在菀嫔塌旁坐定,便见甄嬛悠然睁眼,那明眸善睐此刻却是饱含泪水,撕心裂肺道,“皇上,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
皇帝握住菀嫔手肘,心中一痛,只得安抚道,“你还年轻,咱们往后还会有孩子的。”自胤禛来此朝两年有余,先是惠贵人诈孕,再是富察氏小产,如今这一胎又没保住,一向皇嗣稀薄的雍正皇帝顿时悲从中来。
甄嬛紧紧抱住皇帝手掌,长泣不止,几度背过气去。而一直在旁陪伴的惠贵人此刻愤然上前道,“皇上,菀嫔丧子,并非意外,乃是人祸呀。”
胤禛闭眼良久,最终才命苏培盛将外面跪候的年氏传进屋来。
华贵妃跪在皇帝跟前,含泪认罪,口称被菀嫔冲撞,一时冲动才命责罚,并不想令龙胎有损,实乃无知之罪。
胤禛怒气上涌,指着年氏骂道,“朕看你不是无知,倒是十分的狠毒。”
华贵妃闻言,膝行到皇帝跟前,哭诉道,“菀嫔恃宠而骄,凌辱臣妾。臣妾是不满菀嫔处事嚣张,可臣妾从未存心要害她的孩子。”年氏满面泪痕,再无昔日华彩,却似触及真心,悲恸万分道,“臣妾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心狠呀,皇上。”
胤禛见这位被自己宠爱一生的妃子,泪涕横流,虽是隔世他乡,却还是难免感念往昔。上一世,皇帝有意捧着年氏,明知她身骨不佳,却接二连三令其产子,直至把身子彻底熬亏。胤禛便是用此等捧杀之法,既扶住了年妃恩宠,又灭了年氏后患。但在年贵妃病逝之后,他们二人唯一成活的皇阿哥福惠七岁便殇逝了,胤禛那时却也曾真心悲痛自责良久。
因而皇帝直勾勾的盯着华贵妃半晌,终于缓缓开口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便此乃无心之过,你也难辞其咎。请皇后晓谕六宫,废年氏贵妃之位,降为妃位,去协理六宫之权,禁足于翊坤宫。”
皇帝口谕下达,华妃只得叩首谢恩,皇后也领着一众于碎玉轩探看菀嫔的妃嫔们退了下去,独留皇帝于塌前陪伴甄嬛。
甄嬛缓缓支起身子,温热的泪珠再度滚下,难掩失望道,“皇上,怎么不杀了贱妇,以此泄恨。”
胤禛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华妃伤及朕的亲生骨肉,朕自然是恨不得杀之后快,但眼前朝中还有用得上年羹尧的地方,年氏势必要再留些时日。
甄嬛见皇帝面色为难,只得再度躺回身去,偏过头,只顾淌泪。
皇帝陪在菀嫔身侧一刻时间,见她再无任何话说,便起身出了碎玉轩。
胤禛瞧见苏培盛守在门口,这才过问道,“朕听说廉嫔中暑昏厥,此刻如何了?”
宫中发生如此骤变,皇帝在回宫途中便已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看了个仔细。虽心中记挂储秀宫,但毕竟菀嫔丧子,皇帝不能先去看瓜尔佳氏。如今菀嫔这边也只得如此,皇帝自然是得空往储秀宫走一趟了。
苏培盛赶紧一五一十的答道,“方才太医院值守的太医都聚在碎玉轩,申时后叶院判倒是过去了,只是这会还不知情况如何。”
“胡闹!”胤禛登时停住脚步,“廉嫔不到未时就送回储秀宫,怎么拖了一个时辰才有太医过去。”
苏培盛心道,那太医院当然是以龙裔为重,龙胎没了才敢分暇去管旁的事。只是这话他可不敢在皇帝跟前说,只能低头垂目,跟着皇帝去了储秀宫。
叶士生急忙赶到储秀宫,本以为廉嫔应是体弱中暑,乃是旧疾之症,不料刚一扶脉,便惊出一身汗来。
廉嫔脉象虚浮,脉体圆湛。虽叶士生并非千金一科的圣手,却也摸得出此乃喜脉。只是廉嫔先天筋骨有亏,近来又调养失和,再加之今日烈阳暴晒,子脉已是虚滑无力,乃是即将滑胎之相。
就在叶士生如临大敌之时,只听殿外通传道,“皇帝驾到。”
胤禛甫一进门,便见叶太医一头大汗噗通便跪伏于皇帝跟前,心中一沉。急切问道,“廉嫔怎样了?可是病情沉重?”
叶士生深知这事乃是太医院疏忽,一来妃嫔有孕未及时知晓已是大罪,二来廉嫔今日的病情是被太医院给拖延的。于是他也不敢起身,战战兢兢道,“微臣惶恐,微臣有罪。廉嫔娘娘已有一月身孕,但身体羸弱,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胤禛只觉脑袋忽悠一晕,整个身子晃了两晃,被苏培盛眼明手快的扶住。
“你说什么?”胤禛不敢相信,期盼已久的皇嗣终于来到,但却保不住他。先不说胤禛心中有多期盼似卿有孕,单单就说同一日内连失两子,即便是经历过两辈子的雍正皇帝也是吃不消的。
皇帝也不等叶士生再答话,直接一把将他拎起,“保,给朕保住这个孩子!保不住,朕摘了你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