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冉离开北京之前,带思思去公墓拜祭了一下她的母亲,每年清明和祭日,他都会带着思思去。
思思把她画的画,写的字,做的手工烧给妈妈,陈冉在一边帮忙,在心里默默跟这个其实他并不认识,却又很熟悉的女人说话。夕阳西下的时候,陈冉站起身,拉起正在玩小草的女孩,牵着她的手往墓园出口走去。
“冉冉哥哥,”思思忽然抬起头,夕阳金红色的晖光洒在她圆润粉嫩的小脸上:“我们为什么今天来?”
思思虽然智力不如普通儿童,但是对时间、色彩都很敏锐,记忆力也很好。她知道按照惯例,今天不是来看妈妈的日子。
“因为我要走了,思思。”陈冉停下脚步,半蹲在小女孩儿身前,摘下墨镜,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思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妈妈的墓碑,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想。妈妈在这里。”
陈冉点点头,抱着她上了车。
回到关爱中心,陈冉又跟罗倩长谈了一次,罗倩反复建议他不要现在把思思带走,自闭症儿童心理及其脆弱敏感,对熟悉的环境和人有强烈的依赖感,一旦打破这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适应和信任,以前的种种努力很可能都会付诸东流。最后她还强调,这真的是从为思思好的角度出发得出的结论,跟沈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冉听了这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局促地说:“罗老师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一向是为思思好的。”
“我听你的,思思就先留在这里,等我安定下来,再说吧。以后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她。”陈冉最后对罗倩千恩万谢,千叮万嘱,才勉强安心,准备离开。
他回到思思房间里跟小女孩告别,思思只是看着他,没怎么说话,最后陈冉要走的时候,她才跳下床,从抽屉深处拿出一幅蜡笔画,递给了他。
“送你。”思思说。
陈冉低头,那幅画上画着金红的夕阳,绚丽的晚霞,开满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地平线,还有两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在小路上的背影……
这是他自己画的画,他还记得,一年前他生日过后,沈宜修陪着他来看思思,思思用蜡笔在白纸上乱戳,他就陪在旁边,随手画了这幅画。
陈冉静水无波的内心就像被雨滴打湿了一样,突然泛起圈圈微小的涟漪,过往的记忆,好的坏的,甜蜜的辛酸的期待的绝望的,其实都还在那里,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无可分离。
“谢谢。”陈冉捏着那张画的手紧了紧,他摸了摸思思的头,声音有些酸涩嘶哑:“再见。”
……
陈冉离开北京的那天,沈宜修没有来送他,可能是不想再给他什么压力,或者是单纯无法忍受分别的场面,陈冉觉得这样很好,他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孙阳把他送到机场,在车上问他:“为什么要去深圳呢?”
陈冉透过车窗,望着这个他生活了七八年的城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如往昔,淡淡笑了一下,没头没脑地回答:“我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起来,深圳的荔枝好像特别好吃。”
孙阳一头雾水,从倒车镜里望着他:“冉冉,你别忘了我。”
“嗯。”陈冉伸出手,越过车座,捏了捏孙阳的肩膀:“结婚告诉我,我还要给你包大红包呢。”
……
陈冉到深圳以后,新生活开始得异常顺利,就好像过去多灾多难的20多年都是在为此时此刻攒人品似的。
他刚要找房子,就有中介主动给他推荐了一套单身公寓,地段好,交通便利,环境好,闹中取静,连户型甚至装修风格都跟他丁香公寓的住所高度相似,而且价钱便宜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中介小伙子可能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又实在找不到让人信服的理由,便满嘴跑火车地说:“房东信佛,觉得跟您特别有缘,茫茫人海相逢不易,您要珍惜缘分啊。”
呵呵,缘分?陈冉在心里笑了笑,没说话。
他要找医生继续治疗,以前在北京的主治医生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说已经跟自己在深圳的老同学,著名临床心理学家xx教授打好招呼了,他直接去了报名字就行,并且像个慈祥的大叔一样叮嘱他药不能停,有什么问题随时给他打电话。
他要找工作,又莫名其妙地收到好多猎头推荐工作的邮件和短信,他刚在招聘网站上填个求职意向,立刻就有某大型培训机构的主管打了电话来,非常诚恳地说:“陈冉先生,我们在xx网站看见您的简历,我们这边正好缺教小朋友吉他的老师,我们觉得您特别合适,基本工资加餐补加交通补贴,课时费另算,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详谈?”
陈冉刚去上班没多久,工资奖金毫无道理地涨了好几次,培训班从前台到助教,从主管到同事,一个个对他笑脸相迎,星星眼一眨一眨,恨不得扑过来亲他两口。
他晚上为打发时间,又抱着吉他去广场上唱歌,才去了两三天,就有像模像样,操着一口香港普通话的星探来跟他搭讪:“靓仔,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发展哪?”
陈冉忍不住了,再装傻,估计过几天他就会是香港某著名娱乐公司的签约艺人,然后随便参加点活动,就“偶遇”娱乐圈大鳄沈宜修,从此开启一条小鲜肉抱金大腿的无敌逆袭狗血汤姆苏之路了。
当晚,陈冉给孙阳打了电话,直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