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冉脸上终于不再是一片冰封雪冻,他眼看着钱三儿要按下去,大叫道:“等等!我自己打!”
钱三儿看着他,发现他美丽的面孔有了表情之后更加生动好看,挑挑眉毛,把手机扔给了他。
陈冉捡起手机,就那么趴在地上,翻出通讯录里另一个号码,犹豫片刻,打了过去。
“阳哥……我遇到点麻烦,你能不能来一趟……”陈冉的声音有点颓废,带着那种不甘愿这样又实在没办法了的挫败。
电话打完,钱三儿让人扶他起来,自顾自来到球桌前,俯身瞄准,又准又狠地将黑八打进袋里,击球的清脆响声回荡在狭窄的房间,外边又响起一声惊雷。
半小时后,一个戴着复古圆框眼镜穿着笔挺西装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走进台球厅,收银小哥把他带到包房。
男人推门进来,淡定自若地把伞放在一旁,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环视一圈,看到陈冉的时候,眼神关切,细细打量他几眼,才最终把目光锁定在钱三儿身上。
“我弟欠了你们多少钱?”孙阳冷静问道。
“他在这玩了一个多月,连本带利一共欠了135万。”钱三儿正色道:“小猴子你去把账本欠条都拿来,给这位兄弟过过目。”
五彩头发小哥应了一声,拿着个本子过来,孙阳就着他的手随便扫了一眼,再看陈冉,陈冉垂下眼睛,没说话。
孙阳在心里叹口气,拿出手机登录网银,按照钱三儿给的账号,几秒钟就把钱转了过去:“行了吗?”孙阳把欠条收好,眼都没抬:“我们可以走了吧?”
钱三儿收到钱,自然不再说什么,还笑眯眯道了声谢,让手下把门打开。
孙阳拉起陈冉的胳膊,带他出来,陈冉顺从地跟着,但是走的很慢很慢。从房间门口到台球厅地下室的楼梯口,短短十几米的距离,陈冉好像不太想走完。
“他知道了吗?”陈冉冷冰冰地问孙阳。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上哪去给你变这么多钱?”孙阳的语气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无奈,他转过头看着陈冉苍白柔美的侧脸:“别闹了行吗?一会儿出去说句好听的……”
陈冉冷笑一声,甩开孙阳的手,大步踏上台阶。
孙阳紧跟上去,在门口打开伞,但陈冉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大步跨入暴雨中。大风卷着暴雨,几乎在一瞬间就把他全身淋得湿透,他单薄的身体像一片风浪中的树叶一样,飘飘摇摇,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但又无比执着,向着前方走去。
孙阳的黑色凯美瑞停在路边,车门旁站着一个男人,他身材笔挺修长,面容沉毅俊美,穿着手工高定黑色西装,雪白笔挺的衬衣领子上围着精致的黑色领结,他手里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长柄伞,但皮鞋和裤脚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湿透。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雨中,沉默地看着陈冉向他走来,那目光如同冰冷凌厉的刀锋,破开雨幕,恨不得把陈冉劈成两半。
陈冉走到男人面前,微扬起头看着他,细长的眼梢微微挑起,如夜色般黑暗湿润的眼眸中含着一种冷淡轻蔑又无所谓的光,他牵动嘴角冷冷笑了一下,这样的眼神和笑容在他美丽的面孔上混合成奇妙的反应,那是一种极致颓废靡丽的媚态。
“呦?沈总,沈导,沈影帝?刚参加完颁奖礼?真对不住,大半夜的劳您大驾……”陈冉轻飘飘地道,声音轻柔好听,瞬间散入雨声中去。
“闭嘴。”沈宜修深沉略带沙哑磁性的声音慢慢吐出这两个字,眼睛里全是冰冷的怒意,他把伞换到左手,盯着陈冉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这是最后一次……”
“哦?”陈冉漫不经心地笑笑,挑衅地看着他:“要不然呢?你放了我?杀了我?——真是求之不得呢。”陈冉欣赏着沈宜修脸上混合着愤怒不甘的复杂表情,心头掠过冰冷残忍的快意,面前这个男人永远高高在上,风度翩翩,优雅从容,水火不侵,现在这副表情真是难得一见,陈冉觉得自己灰烬中的心好像又恢复了跳动,在扭曲自虐的报复快感中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沈宜修被他脸上的轻慢不屑和讥讽笑意彻底激怒了,星星之火在他心头燃起,迅速在四肢百骸成燎原之势,烧的他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陈冉重新回到他身边之后,就开始了这种自我放逐般的堕落和报复。
一个半月前,他在一家夜总会跟一群小混混嗑-药,一个月前,他深夜跟一群富二代飙车被拘留,十天前,他在酒吧喝得烂醉如泥和人斗殴差点被划了脸……
真的是够了,沈宜修想,他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所有的耐心愧疚和怜惜都被熊熊怒火燃烧殆尽,他死死盯着陈冉美丽的脸,想从那上面看到哪怕是一丝的自责或者悔恨,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果还敢这样胡闹,就把你关起来!”沈宜修几乎是咬着这句话,一字一字逼了出来。
“好啊,又不是没关过。”陈冉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手抬起随意抹去脸颊上不断滑落的水珠。“不走吗?在这里淋雨很好玩?”
沈宜修没动,他浑身散发的戾气似乎把狂风暴雨都逼退了,两个人身周的气压陡然增大,形成一个隐秘令人窒息的空间。沈宜修突然扔下左手的伞,抬起右手,一巴掌重重打在陈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