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很快就不行了,送进手术室,做完手术还是没有起色,一直在昏迷。然后那天,老先生就这样,一直在病房里哭了很久,谁都劝不住。后来,就连大钟小姐和钟先生也跟着哭……其实我们跟了这么多年医院,心里也有底的,但没想到,钟先生最后送老太太的时候,他一握住老太太的手,说‘别害怕’,老太太的眼角,突然就掉了颗眼泪下来。”
谁也没想到----谁也想不到,她对他,究竟有多么难以跨越的不舍和眷恋。
就像谁也没想到,就是这张偷拍而留下的照片,会成为他们生时最后的一张合影那样。
偏偏,却还是他一生中最狼狈、最无助的模样。
8日晚十一点。
陈昭经过三次手术,均因身体不可抗力中止。
夜间急性并发症发作,抢救无效,心跳呼吸均告停。
等待一夜的媒体接到“线人”的传讯,深更半夜,医院大楼外有如水沸。
当是时,钟家、宋家、江家三路保镖,生生在医院外开出一条铜墙铁壁般难侵过道,半小时后,遗体由白布覆盖,运送而出,回到浅水湾钟家宅邸。
直至这时,钟邵奇依旧没有出面说过一句话。
生或死,他只是静默地陪护在妻子身边,亲手为她盖上白布也好,独自一人坐在后车厢,和她逐渐冰冷的身体坐在一起,走完最后一段回家的路也好。
他依旧那样沉稳淡然,指挥着护送遗体,叮嘱儿女稳住股市“军心”,仿佛对这场生离死别,终于在那一次淋漓尽致的哭泣里断送了所有的情绪。
他伪装得这样好。
只要陈昭不在,他对所有人都能伪装得这样好,滴水不漏,不露破绽。
可次日清晨。
在那篇讣告发出的前一个半小时,他却在儿女的见证下,收到了一份从大陆广州电视台【拾忆】节目组寄来的、意外的礼物。
一个u盘,三个加起来不过十来分钟的视频。
虽然短小,但与那部在大陆剪辑播出的纪录片不同,这是专门为他录制的,陈小姐准备在他八十岁生日时拿出来炫耀的惊喜。
钟意忱把u盘交给弟弟,坐在了父亲身边。
紧接着,钟意晟摆弄着usb,接入显示屏投影。
短暂的花屏过后。
年轻的、三十岁出头的陈小姐,就这样隔着荏苒岁月,坐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得见我吗?”她摆手,笑起来时,两颊酒窝深深,“钟生,你好啊,没想到吧,我现在可比你年轻了几十岁,我漂不漂亮?说真心话,很漂亮吧?”
她梳着干净的马尾辫,素着脸,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年轻又朝气的模样。
“咳,要求节目组给我录这个,实在有点点小丢脸,不过我一想到你看到的时候,那个特别特别喜欢又有点小害羞的表情,”她学得有模有样,还作势要把自己的耳根搓红,展示给他看,“我就觉得----还是挺值得的,哈哈哈。不过我可不能录太久,意忱那个小丫头过一会儿又得哭了,她这小粘人精。”
“……”
投影屏的荧光落在钟意忱的侧脸,长睫微颤,恍惚却没遮住泪意。
“好了,我正式开始说了,从哪说起呢。哦对了,我们今年结婚一年啦!这一年真是来之不易,你知道,我们从十七岁开始认识,三十二岁才结婚,这可真是恋爱长跑中的长跑了,你要真换了十五年前的我,我完全不敢想,有一天我们会睡在一张床上,哈哈哈~”
说话间,没皮没脸的陈昭小姐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