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外婆的葬礼后,外公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到他上高中之后终于也撑不住去了。父母早离婚了,好些年前已经各自再婚,俞舟刚被接到首都,这边住几天,那边住几天,变得越来越安静。
俞舟拿起一把吉他。
也许一直把伤口留在心里不去管,反而会让它糜烂流脓、越来越严重。他和邵荣也要结束了,他该好好地面对自己不敢面对的一切了。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不是吗?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并没有蓄意勾~引谁,也没有想过把谁拉进地狱、拖入泥沼——谁说男人喜欢男人就是“地狱”、就是“泥沼”呢?
像邵荣就从来不会这样觉得。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活成邵荣那样。
“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乐器行老板走了过来,和善地招呼俞舟。今天没什么客人,他特意走过来和俞舟搭话,纾解一下独自守店的无聊。
俞舟有点紧张。他腼腆地点头说:“谢谢。”
俞舟许久没碰吉他,在乐器行老板的指导下调试好,仔细回忆着脑海里那些早已有些模糊的乐谱,短短地弹了一曲。
乐器行老板是内行人,一听就知道俞舟弹得很不错。他满面笑容地夸了俞舟好几句,俞舟越听越不好意思,掏钱把吉他买了下来,带着吉他落荒而逃。
抱着个大家伙,俞舟不能再慢慢逛了。他正准备按原路回住处,却听前面的酒吧里有人喊他:“哟,这不是嫂子吗?我们正数落着邵荣呢,跟你一起来的也不把你带上。”
俞舟一僵,抬头看去,只见邵荣坐在临窗的座位上悠然地看着他。他抱着吉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
那人还在起哄:“嫂子你抱的是什么?感觉像吉他啊,没想到嫂子这么多才多艺,又会做饭又会治病就不说了,连吉他都会弹。过来玩玩呗,也弹给我们听听啊!”
俞舟下意识地看向邵荣。
邵荣也在看俞舟。
俞舟这人是闷葫芦,总不声不响的,要不是他心血来潮把人带回家,他还不知道俞舟下棋能和他爷爷下得旗鼓相当。
现在俞舟还抱着把吉他?
怎么看这玩意都和俞舟扯不上半点关系,俞舟根本就是那种巴不得谁都不要注意到他的类型,怎么会玩吉他?
见俞舟讷讷地站在那儿,邵荣散漫地往椅背上一靠,满不在乎地开口:“进来玩玩吧。”
俞舟抱着吉他走了进去,邵荣身边的人立刻把位置腾给他。每个人都好奇地看向把吉他抱在怀里的俞舟,没法想象出俞舟弹吉他的模样。
邵荣随手把吉他拿手里看了看,不以为然地说:“看着不怎么样。”
其他人本想闹一闹俞舟,结果邵荣已经把吉他往旁边一扔,把自己杯里的酒往俞舟嘴边喂去。
俞舟不喜欢喝酒,酒一沾唇眉头就皱起来,却还是乖乖把邵荣剩下的半杯给喝了。他沾酒容易上头,这还没下肚呢,脸上已经现出微微红晕。
邵荣环着俞舟的腰,对其他人说:“行了,你们接着玩,我们先走。”
邵荣都发话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只能看着邵荣把吉他塞俞舟怀里,施施然地带俞舟离开。
这条街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邵荣也没叫车,领着俞舟往回走。俞舟和进酒吧时一样抱着吉他,安安静静地跟在邵荣身边。
邵荣等离酒吧街远了,才看了俞舟一眼,开口问:“什么时候学的吉他?”
俞舟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说起自己的事,他巴不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要落到自己身上。可是邵荣问了,他又不能不答,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小时候和姥外婆学过一点。”
其实俞舟后来也和别人学过,不过俞舟觉得那不必和邵荣提起,毕竟、毕竟他更多的还是跟外婆学的。
邵荣听俞舟有些结巴,笑了起来。俞舟这个人一紧张,说话就会磕磕绊绊。
俞舟紧张什么?难道他还不许他玩吉他了?
邵荣把俞舟带到一边安静的老巷子里头,将俞舟抵墙上吻了上去,吻得俞舟抱着吉他的手都抓得泛白了——害怕的,怕被人看到。
邵荣亲了亲俞舟的唇角,挪开禁锢着俞舟的手臂,退了两步,倚在另一边的墙上兴味盎然地朝俞舟笑:“既然从小就开始玩,那就弹一首给我听听好了。”
老巷子很安静,没什么人过来。俞舟看着懒散斜倚在那的邵荣,愣了愣,把吉他拿了出来。他抱着吉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手才轻轻拨动吉他弦。
俞舟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吉他了,一开始有点生疏,听着磕绊不断,但渐渐就变得顺畅起来。
俞舟犹豫再犹豫,终于跟着调子低低地唱了一段:“……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俞舟唱完,抬头看向邵荣。邵荣依然倚在那儿看着他。见他不唱了,邵荣才凑近捧起他的脸,看了看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眶,笑着揶揄:“这就把自己唱哭了?果然是和你外婆学的,弹的曲子都这么老,这得是上个世纪的歌了吧?”
“……是。”俞舟说。
外婆出事那天并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正好教了他这首曲子。外婆说这首曲子叫《送别》,她和外公是同学,毕业那年外公一个木讷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