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道依然不为所动,他大笑道:“目断秋雁,醉响空弦。”
他虚拨空弦,一种难以言明的重力猛然将白琅缚住,她像被射落的秋雁般坠落高空。
还是不行,必须先搞清楚对方的天权是什么。
能够将自身变化为其他物质,能够针对特定事物倒流时间,还能够限制飞行……这几种看起来完全不是一类权,但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的触发点,也就是“醉”。
只要老道处于醉酒状态,就能做到任何事情。
白琅觉得他对天权的运用是有史以来见过最厉害的。那些真言完美契合对敌攻势,不像擎天心经自带,倒更像是醉梦中灵感所得。
她又侧头看了一眼镜子,还是映不出那个老道士。
醉梦中的事情都是假的,无法被映见真实的天权折射出来。
白琅皱起眉,额上亮起微光,擎天心经一页页翻过,最后抵达鉴器的篇章。
——鉴者,心也。
她闭上了眼睛,以心为鉴,很快有人牵起了她的手。
她睁开眼,看见那个白衣赤足的男孩儿。他把白琅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低头闭目,然后在她取器的时候,飞快地抬眼笑了一下。这一笑温柔包容,略带鼓舞,白琅心跳漏掉几拍,靠紧抱琅嬛镜冰冷的镜身冷静下来。
“用镜?”老道睁开一只眼,仿佛在思索哪些谕主是用镜的,可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
白琅镜中照出老道真容,居然不是酒糟鼻老道,而是个面冠如玉的青年道人。他看起来懒散安定,盘膝坐在牛背上,时不时喝点酒,姿态也确实像老道士。
擎天心经的页面挣扎抖动着,最后一页上“篡象如易虚真”的真言终于亮起。
白琅低眸诵真言,琅嬛镜上显化出金色捆仙锁,虚真相易后直接将醉道士缚住。
可是醉道士摇头晃脑,一点也不在乎身形被缚。他高声颂唱:“花昏醉梦,醒看风月。”
白琅一听这真言就觉得不妙——他的权并不是只有醉中能用。果然,下一刻他就拖着锁链从牛背上跃下,由醉转醒,酒糟鼻外貌一点点褪色成那副俊逸的青年模样。
“昨日成独醉,却笑众人醒;今宵我独醒,却把明月醉。”
他笑吟吟地看着白琅,白琅觉得有股晕头转向的感觉涌上来,心中灵明一点点昏沉下去。
她的天权必须保持心如明镜才能使用,所以琅嬛镜迅速归于沉寂。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白衣男孩儿低头捡了根树枝,飞掷出去。醉道士心中一震,没有看清何处剑气袭来,下一刻腰间酒葫芦就被击碎了。
白琅神智一清,借着初醒的通明感重立镜像。
她侧目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儿:“谢谢。”
男孩儿手脚伶仃细瘦,伤痕累累,长发披至腰间,却让人感受不到羸弱。他抬起头朝白琅笑了笑,还是那副温和容忍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犯错或者被压制而恼怒。
他张了张口,白琅读出口型——“会赢的。”
白琅觉得胸口涌出了难以言说的情绪,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她——“会赢的”,“犯错误也没关系”,“你已经足够好了”。
她想赢。
至少这一刻她想为了这句话而赢。
擎天心经上的书页挣扎得越发厉害,之前书脊上的黑色蔓延到整个书封,但是这样一来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污浊感,纯粹墨色更显沉凝。
在映镜之权结束的末页,居然又多了一行可以辨别的字迹。
醉道士往八方掷符,风火雷电重重合围,将白琅困入死门之内。
这一次白琅念诵的真言很长:“映镜则天目生,入镜为戏中魂。”
琅嬛镜闪烁几次,阵中生门迅速呈现。她取一镜掷出,立于生门之中,再以其折射死门,生死相调,整个八卦阵瞬间被改写。她入镜出镜,在新死门之中灌入妙通五行术真气,利用醉道士自己的阵法将他的真气压制,整个阵中充斥了浩浩荡荡的魔道气息。
醉道士微微蹙眉,他还在想刚才那个击碎葫芦的树枝是从哪儿来的。
“朝吟暮醉,唤不回头。”
他又取出一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再次化为那个酒糟鼻老道的样子。妙通五行术道法攻向他,却什么都没能击中,他在醉中没有敌手。他真气涌荡,几下就攻破自己布置的阵法,一道紫色神雷直袭白琅。这还不够,他座下夔牛从地上拔出单足,仰天长啸,铁蹄踏来。
白琅继续念诵真言:“采象似水月影,篡象如易虚真。”
夔牛踏空,紫色神雷击中夔牛,它僵死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
醉道士也发现对方越战越精妙,只能速战速决了,他泼酒如墨:“临风一笑,请君同醉今夕!”
晕晕沉沉的感觉再度涌上来,白琅这次却以天权相抗,死守灵明,不让自己沉醉于对方的天权。她眉心中擎天心经亮到极致,最后反而暗下来,沉敛的光芒凶险可怖。
最后一页新出现的字迹逐个亮起。
她朗声念道:“取万象世为镜,照我圣心通明!”
琅嬛镜中森罗万象,心间灵明空无一物。
醉道士发现对方不醉反醒,甚至神智越发清明,于是明白不能久战。而且那面镜中似纳万象,虽暂时未动,但其强势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