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女儿动容,沈节寒声怒道:「妳求她做什么?是我作主,是我不想让繁儿有妳这种母亲,妳自己选择,是要送妳进衙门,让法律制裁,让世人对柳氏一族指指点点,或者妳自裁,为自己保留几分颜面。」
沈节语出,柳氏吓得无法动弹,下一瞬,她哭天喊地大叫起来。「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老爷怎么可以这样待我?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害姊姊、不该害青青,可人非圣贤谁能无过,我认错不行吗?您留我一条命,让我日夜念佛抄经,为姊姊祈福行不……」
她哭得热闹精彩,但任凭她再声嘶力竭,沈节都不为所动,冷眼看柳氏,哑声道:「妳杀我妻子、毁我家庭,灭我一生幸福,念佛抄经能弥补什么?」
「表哥,我也是你的妻子啊,我也给了你一个家呀……」她不信,多年经营,经营不出他两分感情。
「妳给的,从来不是我要的,快选择吧。」
这下子她看清楚沈节眼底的恨意,老爷是真的要她死!
她摇头,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求求你饶了我,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够活下来,我不想死啊,繁儿还小……」她尖叫咆哮,越哭越大声,但沈节没有半点反应,她怕了……「不是我的错,全是邵蕙娘的错,若表哥肯待我好一点,我就不会忌恨她,她凭什么得到表哥的宠爱?不过是一只下不了蛋的母鸡,表哥为什么要看重她?我为你生下儿子,为沈家延续子嗣,我才是你该在乎疼惜的女人。邵蕙娘当然要死!她活着,这个家怎么会有我的位置?生下儿子的是我柳含湘,我是沈家的恩人……」
越听越心冷,沈节转头望向母亲。
沈节的眼光让沈老夫人心脏一紧,那是质问、是愤怒、是怨恨。
当年她信誓旦旦说柳氏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说柳氏不会有非分之想,说她会管好柳氏,让她无法在沈家后院兴风作浪,儿子这才点头纳了她,没想到她竟然……
柳氏气急败坏,怒指沈青。「都是妳这个贱人!妳为什么要回来?妳为什么不死在外面,我们一家子过得好好的,妳为什么要出现?妳去死、妳去死啊……」
倏地,她扑向沈青,但人还没到,就让殷宸一脚踢飞,柳氏后背狠狠撞在柱子上,她痛倒在地,却仍颤巍巍地指着沈青,满口诅咒。
「够了。」沈节的声音不大,却阻止了柳氏的疯狂。「来人,把柳氏送进官府。」
「不!」沈老夫人及时出声。「你要闹得满京城上下都晓得我们家的丑事?你还要不要脸面?还要不要官位,那些御史一个比一个噬血,你就不怕……」
「不怕。」沈节下定决心,并非随口说说,他要替蕙娘讨回公道。「我的过错,自该由我来承担,我明日便上折辞官。」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女人……」
「蕙娘不是普通女人,她是我的结发妻子,揭开她喜帕那刻起,她便是我此生最重要的责任。来人!」
沈节的话敲入沈青心坎,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安慰。
这时沈繁从外头闯进来,奴婢跟在他身后追进厅里,她紧张焦虑的急着解释。「老爷,少爷他……」
沈繁的声音盖过奴婢的解释。「爹,娘做错事了吗?您饶了她吧,娘会改的,她不改的话,我会说她,会给她讲道理。」沈繁小小的脸庞满是惊惧,他看着趴在地上满身狼狈的母亲吓坏了,他跪到父亲跟前磕头。
沈节冷眉道:「把少爷带下去。」
柳氏宛如看见救命浮木,一把抱住儿子,放声哭道:「老爷饶我性命吧,您不要杀我,繁儿那么小,需要母亲啊……」
爹要杀娘?沈繁不解地看向爹爹。「为什么?娘做错什么?」
爹没冋他,他看向祖母。「祖母,娘做错什么?很严重吗?不可以原谅吗?」
沈老夫人无法响应他,摇摇头不发一语。
没人肯理他,沈繁越发害怕了,他跪到沈青跟前,哭道:「姊姊,妳帮帮娘吧,妳跟爹说……娘知错能改……」
他怎么可以求她?太过分、太可恶、太为难她……只是,他的茫然无助一如当年的自己,让她矛盾而挣扎,他还那么小啊……
「姊姊,繁儿求妳了,繁儿会努力读书,会光耀沈家门楣,会当姊姊的靠山,娘做错的事,繁儿会尽力弥补……」他强忍眼泪,假装自己很勇敢,一声声说着男子汉该说的话。
强作坚强的沈繁让沈青不忍,她不甘心,可是……深吸气,她倔强地抹掉眼泪,对父亲说:「别让繁儿恨你,别让他变成八岁的我。」
此话一出,柳氏和沈老夫人松了口气。
父女隔着柳氏相望,半晌,沈节开口。
「罢了,我会将妳从族谱除名,往后妳便留在屋里长伴青灯古佛至死,我会将繁儿挂在蕙娘名下,蕙娘是我沈节唯一的妻子。」视线对上母亲,他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咬出。「这辈子的唯一!」
沈老夫人心痛不已,这是在让她别多费心思了……他们孤儿寡母一起走到今日,她曾经的孝顺儿子已然与她离心。
沈青起身,走到父亲跟前屈膝为礼,没有多余的话,但沈节明白,父女之间的结打开了。
转身离开大厅之前,殷宸转身对沈老夫人道:「那些嫁妆衣柜就不必陪嫁了,涂上清灵香的东西,镇国公府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