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风见门被推开,侧眸望过去,恰好对上沈清。
沈清愕然,他面色如常。
似是知晓她会来似的。
“倒是有点良心,”高亦安靠在床上笑看她。
“你才知道?”她反问,带着冷嘲,郭岩将她手中东西提过去放在床头柜上,见到有束花,挠了挠脑门看了眼众人道,“我下去弄个花瓶上来。”
“沈董闲人一个,高抬贵腿走一遭?”高亦安笑眯眯看着她,话语揶揄。
当然,人家也没说话,他与沈南风正在聊着商场政策,身旁得有人候着,若是郭岩下去买,候着的人必然是沈清,不大好。
再者……他的眸光落在沈清与沈南风身上,带着浅笑。
沈清闻言,诙谐的眸子撇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不忘带上门。
病房内,沈南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缩紧,而后不着痕迹松开,嘴角始终带着浅笑。
他连高亦安都不如,对高亦安她尚且还能屈尊下来看看,可对待自己呢?
真真是好笑,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高亦安这个利益朋友。
怎能不叫他心寒?
全程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全然漠视。
花瓶买好准备上来时,想着沈南风在高亦安病房也就没绕路,直接上去。
一出电梯,便见沈南风靠在门口手里夹着烟,靠在墙上心不在焉抽烟,听闻电梯声响,
抬眸看了眼,嘴角冷嘲迅速散开,她愣证片刻,准备转身就走,只听闻他道,“聊聊?”
原本抬腿的步伐生生顿住了,侧眸望向他,而后径直走到一侧同他一样靠在白色墙壁上,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味,一阵风吹过,扑鼻而来,她最为不喜这种味道,闻起来刺鼻,难受的紧。
聊聊?聊什么?他不知道,只知晓千言万语再胸腔盘绕,可话语到了嘴边,竟是无语凝咽。
未见她时,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见到时,竟是说不出一言半语。
二人气氛尴尬,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消毒水味与烟味缠绕在一起萦绕在鼻尖真真是格外难受,偏生又不好说,低头,提着脚尖,手里拿着花瓶。
“身体如何?”最终还是她打破沉静。
“挺好,”他答,死不了。
“挺好就行,”她缓缓点头,嘴角轻抿。
“我后悔了,”他说,侧眸望向她,眼底柔光乍现,看着她清冷的面庞竟是恨不得能伸手将她带进怀里。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轻声呢喃,后悔?这话若是在09年十月份之前说,她尚且还能陪着他一起浪迹天涯,可现在……不行,她没了勇气。
14岁那年,她初到国外,与沈家阿姨一起生活,少年时不时跨国过来,她不喜,屡屡将人拒之门外,任由他迎着风吹雨打绝不管人死活。
可后来,阿姨觉此事不妥便将人放进来。
原先时时刻刻跟在后面的小尾巴,浑身湿答答的站在玄关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最终,还是不忍心,放任他进来。
也就这一次,造就了后面的终生。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刻骨的誓言,终究抵不过沧海桑田,岁月轮转,他们错过了一个曾经,一个现在。
十三岁离开,到今年整整十年。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沈南风心痛到无法呼吸,就好似沈清拿着刀子一下一下挖着他的心脏,明知已千疮百孔,可她依旧敢下狠手,心在滴血,“所以呢?你与陆景行之间也适用这句话?”
她话语噎在喉间,适用嘛?应该不适用,最起码陆景行比沈南风敢做敢当,沈南风不敢光明正大给自己的东西,陆景行敢。
“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偶尔想去触摸光明,我也不例外,”在你这里,我见不得人,
但在陆景行哪里我光明正大。
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出入任何场合,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撒娇,跟他争吵,这些都可以,只因他们之间关系摆在这里,沈南风呢?她与陆景行但凡是可以光明正大做的一切,他都不能给予。
这么多的,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独行许久,如今,阳光普照,有人陪同,她何乐而不为?
在黑暗中呆久了偶尔想去触摸光明?沈南风在心底细细琢磨这句话,苦涩笑意弥漫唇角,“曾几何时,你说过,我是你的阳光。”
现如今,陆景行的出现,将他推倒了黑暗之中,他何其悲哀?真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人生若只如初见,”她呢喃,变相来说,不敢回应沈南风这个问题,毕竟,他确确实实温暖了她整个年少时期。
人生在世要知晓知恩图报,对她好的人,她记着,对她不好的人断然也不会忘记。
与沈南风的那些曾经,她不会忘记,但此时,她也万分知晓,当断则断的含义。
纠缠下去,太伤人。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沈南风笑了,盛开的笑颜格外耀眼,笑意从唇边蔓延开来,一直到眼底,却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夹在指尖的香烟不时的颤栗着,沈清侧眸,惊恐的眸光落在他惨白的面颊上,似是被如此模样的沈南风给唬住了。
“由来只有新人笑,哪能看见旧人哭,”他伸手摸掉眼角沁出来的泪水,而后转身,满身绝望与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