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不承认今日上午时分躲在昏暗书房哭的痛彻心扉撕心累肺的那个女人是自己,试图不去看高亦安清明能看透一切的眸子。
可行吗?
不行,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如此。
“可有的人即便结了婚,也能活成自己想要的状态,”高亦安继续言语,之间轻轻叩在桌面上,不轻不重。
“那只能说他们碰到了一个能成全他们的好丈夫。”她答。
“所以你这是在承认陆景行并非你的良人?”高亦安问。
“是与不是已成定局,有何能力能够更改的?”她问,话语凄惨,带着幽怨与痛心。
她的神色,在高亦安眼里才觉痛心,这个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女子,此时竟然为了一段婚姻黯然失色,将自己周身尖刺拔得一干二净,到头来却被人伤害。
此时,高亦安坐在对面,头顶暖黄的灯光照样下来,给他英俊的面庞平白添了几分暖色,显得面庞更加英俊潇洒。高亦安重重靠在桌椅上,而后抬手揉了揉自己鬓角,他素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女人,但此时,他在干什么?指点沈清的婚姻,真是好笑,他一个未婚老男人凭什么去给一个过来人上课?
实际经验?他没有。
资格?他似乎也没有。
猛然间,他脑海中想到了某人,那个时时刻刻站在沈清身后望着她的男人,那个明知不可行而行之的男人。沈清万分知晓,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她就处在被动位置。
被撵杀的一方,又有何能力去更改已成定局的事情?
章宜与高亦安同她对立而坐,女人此时坐在对面,神色凄然,清明的眸子在这句话语落地时红了一分,手中的筷子还在握着,一碗西红柿面条还剩下汤渍,她伸手,捏着筷子在碗里缓缓搅拌着,片刻之后,她冷嘲道;“正因为不能称心如意,人世才有意思。”
这话,她说的何其违心?谁不想这辈子都称心如意?谁愿意在年少时颠沛流离,成年后依然如此?谁愿意啊?无人愿意。
可她能如何?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在他人的掌控中,她如同粘板上的鱼肉能如何?
一滴泪在章宜与高亦安的注视中落进碗里,砸的二人心里泛起了涟漪,就好似平静的水平面有一刻巨石陨落下来,将一池水悉数溢了出来,沈清这样的女人,不轻易爱上一个人,但倘若是爱上了,必然是刻骨铭心的存在。
她与沈南风之间的事情足以证明一切,此时在来一个陆景行,她这辈子的感情之路,走的何其艰难?
她从不轻易落泪,可若是落泪,必然是心寒到了极点才会落下,悄无声息也好,痛哭流泪撕心裂肺也好,都是一种无声的呐喊。
心酸纵有千百种,沉默不语最难过。
章宜眼中的神情,孤苦无依,一个人独自漂泊二十余载,即便如今有了丈夫,也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倘若人生一直无依无靠便也无何。
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站久了的人被人搂进怀里温暖过后,在一脚踹回极寒之地,何其残忍?
陆景行对于沈清而言就是一个刽子手,在拿着钝刀,磨着她的脖子,一下一下,杀人不过头点地,可陆景行何其残忍?
他这完全是让沈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将她这颗薄弱苍夷之心放在地上狠狠践踏,在践踏。
身形消瘦的女人着一身灰色毛衣,短发被扎起来放在脑后,几滴清泪落进碗里之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笑容蔓延开来,越是笑得狠,眼泪就越汹涌,如同决堤的大坝,奔涌而下。
章宜见此,心抽抽的疼着,红了眼眶,继而抬手附上面颊,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这个处在边缘的女人。
良久之后,她知晓泪水止不住,便也不去管它了,反倒是端起面前剩下的面汤喝了起来,西红柿鸡蛋汤混杂着泪水,西红柿是酸的,泪水是苦的,又酸又苦喝起来是什么味道?
章宜不知晓。
高亦安见此,心头微酸,伸手将她端在手里的大碗接过来,却被她抢过去。
至此,沈清喃喃自语道;“汤是热的,暖暖心。”
天凉未必秋,心寒方绝冷。
她的心,颤栗的厉害,暖暖心就好了。
她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情便是对陆景行敞开心扉,做过最错的事情便是对这个身处在帝王之家的男人抱有期望,傻,真是太傻,傻到惨绝人寰。天晓得,这晚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锅,欢声笑语在耳边响起,她却如同局外人似的,听不见任何笑声,她在一群人当中上演着孤独的戏码,即便高亦安时常将话题扯到她身上,也无多大效果。
心寒若孤城,容不近笑声。
高亦安所熟识的沈清,是个绝不认输的女人,而此时,他眼前这个流着泪喝着所谓热汤的女人到底还是不是那个曾经跟他一起披荆斩麻的女人?
到底是不是那个笑看人生的女人?
此时的她,心有千千结,一结都解不开。
酸苦的汤水,她端起来就喝,整碗下去,却只因这碗汤是热的,可一暖心。
陆景行到底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让这个女人心寒至此?
让这个素来清冷的女人心如死灰,郁郁寡欢。
第二百零七章 抱头痛哭
暴风雨到来之前,总会沉静一段时间,而沉静过后是狂风暴雨还是归于平静,取决于事态之中的当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