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小聪明,眼下确实也该用一用。就如同今日一般,消息总有不能及时传到的时候,我亦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你这也是不得已为之的自保之法。”周太后握住她的手,慈爱地笑了,“只是须得小心,这宫婢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甚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她送你的东西,可千万不能用。”
“太后娘娘放心,民女省得。”以万贵妃在后世留下来的名声,就算所有人都鉴定说她送的礼物能用,张清皎也是不敢用的。宫斗剧本的关键便是“防不胜防”,敌人送过来的东西,谁知道夹带着什么奇怪之物?
正说着呢,外头忽然传来高唱:“太子殿下前来给太后娘娘问安。”
“今儿怎么来得早了些?”周太后疑惑道,不由得看了一眼未来的孙媳妇。若不是朱祐樘在她跟前从未显露过什么情绪,她恐怕会以为今日孙儿是为自家的媳妇来的。略作思索后,她使了个眼色,让沈女官带着未来孙媳妇离开。毕竟圣旨未发,他们又尚未成婚,还是须得避嫌为好。
张清皎行礼告退,与沈女官带着宫女往外行去。为了不冲撞太子,她们刻意挑了侧边的游廊前行。却不想,因着外头忽然落了雪,朱祐樘亦是走到了游廊里来避雪。双方迎面遇上,张清皎立即垂首屈膝:“民女张氏,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罢。”朱祐樘的目光落在她乌压压的发髻上,发现她今日并未戴假髻花冠,亦没有戴宫中时兴的尖棕帽,而是梳着堕马髻,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散开似的。她穿的衣裳倒是襦裙样式,裙裾边的禁步在寒风中轻轻作响,犹如敲击奏乐,很是动听。
他其实想问她今日是否被吓着了,但望着她的发顶,他却迟迟没有问出口。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众目睽睽之下,贸然与她说话也似是有些唐突。旁人不会怨怪他失礼,只会责备她不该随意出现在他面前。
张清皎垂着眼,感觉到太子的步伐似是在她跟前略停了停,随后便缓步行远了。随在他身后的两位小太监低声唤了她一声“娘娘”,弓着身子跟了上去。她缓缓地立起来,亦是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外走去。
沈女官不着痕迹地端详着她的神色,又望向远处太子的背影,心中轻叹:两位贵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尚未开窍呢。连这般单独相遇的时候,都如此冷淡,简直是白白浪费了相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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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万贵妃就张罗着让人大张旗鼓地送了一堆礼物去光辉殿----首饰摆设衣料吃食,简直是应有尽有,整整摆满了一屋子。不仅如此,她还以解闷为名,给张清皎送了一只嘴甜的鹦鹉。
收到这些礼物,张清皎表示很“欢喜”。不仅立刻吩咐宫人登记造册,还提着鸟笼子逗个不停。前来送东西的女官离开的时候,她还特意赏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笑道:“有劳李女官回去禀报贵妃娘娘,多谢她送来这么些贵重的礼物。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必定会给贵妃娘娘寻更好的礼物,以回报她的恩情。”
回到安喜宫后,李女官将张氏的神情举止描述得活灵活现,话里话外难免有些看不起之意。万贵妃斜倚在长榻上,嗤笑道:“小门小户出来的,这辈子哪里见过甚么好东西?都是些我看不上的玩意儿,也只有她才会当成宝贝。”
“可不是么?这张氏不过是秀才之女,哪有甚么眼光。贵妃娘娘随便给几样东西,她也会当宝贝似的供起来。”李女官道,“就算她以后当了太子妃,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好东西。宫里顶尖儿的首饰,不是送到安喜宫就是送到西宫,再不济皇后那里也得有一两样,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太子妃呢?”
“若是她穿戴得太寒酸,也不像样。”万贵妃似笑非笑道,“到时候便将我那些压在箱底落灰尘的首饰,送她几件罢。”她的名贵首饰数不胜数,不少都是戴过几回就不想再动的,送给张氏也正好合适。就这么一个小可怜,能戴她的首饰便已经是幸运了。
主仆俩嘲弄着光辉殿那一位没见过世面,仿佛都忘记了万家亦只是椽吏出身。当年万父因亲眷犯罪被牵连,谪居霸州。由于生活无着,寻着机会便将年仅四岁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宫女。若不是奉孙太后之命去照顾年幼的太子朱见深,万氏又哪里会有今日?顶多也不过是个曾经服侍过孙太后的老宫女罢了。
这时候,梁芳过来求见。废太子之事暂告一段落后,他虽然保住了御马监太监的职缺,却远远不如从前受宠了。一则朱见深不喜他涉入前朝过甚,认为他过界了;二则李孜省与继晓复宠后,都对他展开了报复。
李孜省认为自己是受了他的牵连,连继晓都觉得他当时弃车保帅很不地道,两人遂想方设法渐渐将他从皇帝陛下身边挤开了。便是他绞尽脑汁想进献更多的小药丸也没有用,因为李孜省炼出来的丹药也有同样的效果,甚至继晓进贡的欢喜佛香亦有助兴之用。于是,梁芳慢慢地失业了,眼下也只剩下万贵妃这座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的靠山了。
“听说贵妃娘娘送了好些礼物去光辉殿,宫中都已经传遍了。”梁芳前来,照例是带了不少好东西,“老奴想着,贵妃娘娘的库房空了,总得有更好的添补上,这便来给贵妃娘娘送些小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