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乳母说,女子当有德言容功,若是在女红上有天分,定然能得到长辈的赞许。所以……所以我便佯装成喜欢画绣样,每次都靠这个得了祖母和母后的夸赞。但我其实并不喜欢只画绣样,更想学画。”她其实不喜欢用画绣样来博得所剩无几的存在感,却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好孩子,那你便下午继续学画。”张清皎勾起唇,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若是能书会画,区区绣样岂不是手到擒来?不耽误咱们学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技艺,也不耽误所谓的‘德言容功’。”
“你的乳母确实是为你着想,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但她是平民女子,所言的道理对于平民适用,却并不一定适合你们这样的金枝玉叶。我须得告诉你们,咱们修德言容功从来不是只为了得到别人的夸赞,而是为了自己。唯有自己才能出众,过得从容自在,才更容易得到其他人的认同。”
“女德,并非一味柔顺,而是要像先辈圣贤一样,成为心怀悲悯之人。人与人的相处之道,并不仅仅只是退让,也不仅仅是强横。以退为进,以进为退,里头都是学问。你们与人交往时若有觉得烦恼的问题,以后也可提出来,咱们一同想办法解决。”
“女言,并非一味谨言慎行。不该说的闲言碎语,确实不能说,因为并非事实,于我们也毫无意义。但必须说的那些话却不能不说,若是不说,反倒容易让亲近的人受困,也让自己觉得为难。忠言虽逆耳,却是替他人着想。怎么才能将忠言说得顺耳些,便是咱们须得仔细考量的。”
“女容,也不只是将华贵的衣饰穿出来,跟随风潮妆扮而已。我们的容貌是属于自己的,不仅仅是为了取悦别人而存在的。若是自己觉得妆扮得漂亮了,往往心里也觉得舒畅喜悦,这便是重视容貌与衣着打扮的真正目的。”
“更重要的是,须得注意养生之道,也注意四季变换的衣着品味。当然,最重要的是看咱们的心情。随着心情变换妆容与衣着,也是过日子的趣味。至于旁人喜不喜欢倒是其次,不喜欢的咱们便不与他们来往就是了。”
“女红,为的也不是裁剪衣裳和绣花。这些事原本不须我们动手,但我们学会之后,便可偶尔做一做女红怡情。绣个香囊装二皇妹调制的香片,互相送一送自己绣的帕子,也不失为一种小趣味。”
“在德言容功之外,我们还有许多才艺能够尝试。这些才艺既可是生活的点缀,有了它们,日子便过得更有趣味----也可是令我们真正沉浸其中的‘道’,如同竹楼先生之于琴与书法一样。要是能成为卫夫人那样的传世大家,青史留名,便是所有女子的骄傲了。”
“不过,唯有一样,中馈之道是必须学的。无论感兴趣不感兴趣,我们都必须将家里的大小事都掌握在手中。就算不想浪费时间与精力,也应当会查看、会选人打理。如此,生活才会如我们所愿的那般顺遂。”
三位皇女连连颔首,望着皇嫂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张清皎勾起唇:“那从今日开始,咱们的女学堂便正式开学了。二皇妹和三皇妹留下来好好学写字,大皇妹随我来,看看我如何处理宫务。”她牵起皇长女的手,将她带向明间。皇次女与皇三女望着她们的背影,眼底都有些羡慕。
“皇嫂,我们甚么时候能学中馈?”皇次女忽然问,皇三女在旁边连连点头。
张清皎回眸一笑:“你们俩呀,再等一两年罢。那时候大皇妹若是出师了,便让她领着你们练练手。咱们宫里的事儿多着呢,若是你们能来帮忙,我也能松快些。对了,在此之前,也该给你们加一门算学才是。”
两位皇女脸色都微微有些变了,可见她们之前对算学并不太感兴趣。
“算学很有趣,你们再学一学便明白了。”皇后娘娘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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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间内,肖尚宫已经领着一群女官守候在主座两侧。张清皎让人又挪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主座的旁边。待她们两人落座后,女官们立即行礼问安:“臣见过皇后娘娘,皇长女殿下。”因国朝在皇女出嫁时才会正式册封公主,故而皇女们以及未册封亲王的皇子们都以序齿来称殿下。
“平身罢。这几天宫里有甚么紧要之事需要安排么?”张清皎淡淡地问。
“回娘娘,暂时并无需要临时安排的要紧事。”肖尚宫命人取出一张画轴。由底下女官徐徐展开后,她指了指写着四月的那一部分:“不过,眼见着便是寒食与清明了,节日所需之物也该准备起来了。不知娘娘对于这两个节日可有甚么想法?”
皇长女仔细看去,发现那画轴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上头是初一到三十,日期底下则是诸如节日、祭祀、生辰等大小事宜,宛如宫廷版本的详细日历。她心里不由得想道:这是谁想出来的?真真是再好不过了。若她也绘制一份“日历”,将每一年每个月需要做些什么都列得清清楚楚,随时在上头增减,哪里还会担心忘事呢?
张清皎仔细端详着四月的“行事历”,沉吟片刻道:“说到寒食与清明,便是祭祀与踏青。昨日咱们已经赏了花,倒不必再去一回万岁山了。不若去西苑走一走,散一散心如何?顺便扎几个秋千,顽一顽时令的游戏。”荡秋千便是这个时节的女孩儿们都喜爱的游戏,只可惜礼教森严的人家都已经不允许了,但宫中顽一顽应当是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