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捏紧了帕子,急慌慌地道:“是相看着呢,可怎么也相不中好的,我们便寻思着……”
何氏瞥了她一眼,张岳也忙不迭地轻咳了一声,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娘娘指婚”四个字咽了回去。张岳赶紧接道:“都怪臣等挑花了眼。其实有不少好人家的姑娘,但他娘偏偏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与那浑小子一说,他竟然说他瞧不上那样的。”
张清皎挑眉而笑:“那伦哥儿瞧得上哪样的?”她了解堂弟的性子,他与父母不同,自幼憨直。以前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不闻不问,想必是没有开窍,所以由得父母安排。可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是开了窍?像他这样的性情,一旦开了窍,定然是非卿不娶,执拗得很。
“我们也都仔细问过他,但他只教我们别多问,等他有空闲了求见娘娘,娘娘必定会让他如愿。”何氏笑着接道,“老身觉着,他应该知道分寸,定然不敢让娘娘因他的事儿难为,方不曾逼着他说清楚。”眼下张伦在锦衣卫当值,今日并不曾与他们一同前来坤宁宫。
“噢?他竟是这么说的?那我便等着他亲自来与我说。”张清皎念头微动,心里已隐约有了几分猜测。而后,她扫了扫立在何氏身后的张絮:“絮姐儿的婚事呢?伯祖母可有打算?”
“峘哥儿与鹤哥儿这些时日正忙着呢。老身托他们二人在同年的举子里寻出几个年纪合适、性情家世也不错的孩子来,他们便四处去参加诗会,已经有些眉目了。”何氏道,“若她能嫁在京城,有伯府照料自然不错。若实在不成,回兴济寻合适的也并无不妥,总归知根知底。”张家如今已是兴济最强盛的家族,作为宗子之女,张絮定然可挑得最好的人家,比之嫁在京城也不会太差。
“这事儿且让鹤哥儿忙就是,峘哥儿还得忙自己的婚姻大事呢。”张清皎勾起唇角,“先前曾听姑母提过,峘哥儿迟迟不愿去提亲,就怕身份不够被女家拒绝?如今年纪轻轻中得举人,身份怎么也该够了罢?”
沈峘脸上微红,垂下首竟是呐呐难言。张氏见他难得忸怩,便笑着回道:“刚中了举人,我们便向那家透了些风声。这两天那家也传回了消息,说是家中长辈并姑娘都点了头。过几日便是良辰吉日,正好托了媒人前去提亲。”
“表兄终于要成亲了?”张延龄满脸皆是稀奇,禁不住啧啧有声地围着沈峘绕了两圈,“我还以为,得等到你中进士的时候才会成亲呢!”
沈峘红着脸将他拨开,他犹自哈哈大笑。正依偎在张峦身边,与外祖父说着话的朱厚照听了,眨巴着大眼睛看了过去。见小舅舅讨人嫌而不自知,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低声对张峦道:“小舅舅可爱惹人生气啦,有时候很讨厌。”
张峦感慨万分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就算宝贝外孙说了别的,他此刻也会直说“好好好”,更不必说指责的是颇有几分混不吝风范的幼子了。前些时日那混小子还拿他考举人屡败屡战的事戳他的心窝子,他可一直记着呢!
“伯祖母忧心的事都有了着落,往后便只管颐养天年就是了。”张清皎笑道,望向张峦,“爹爹可有甚么事要说的?”
“臣等过得都很好,娘娘不必太过挂念。”张峦笑眯眯道,一付有外孙万事足的模样。
张清皎便让宫人牵来了刚睡醒不久的小公主朱秀荣,引着她见一见亲眷。小家伙揉着惺忪的睡眼,娘说唤谁她就乖乖的唤谁,红扑扑的小脸儿可人疼极了。张清瑜、张清璧、王筠等心中不禁软成一团,都想将她揽进怀里好好地揉一揉。
何氏轻轻地抚了抚小公主柔嫩的脸,叹道:“殿下和娘娘幼时真像啊。”与记忆里那个乖巧可人的孩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是啊。”张峦紧跟着点头道:“公主殿下生得越发像娘娘了。太子殿下倒是怎么看,都又像万岁爷、又像娘娘。”他身边的朱厚照听了,蹬蹬蹬地奔到娘身边,捧着妹妹的脸蛋儿仔细看了又看,末了评论道:“一点儿也不像娘。”
“像!我最像娘!”将近两岁的朱秀荣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替自己辩护。
众人听了,皆是忍俊不禁。张清皎安抚道:“像我,你们俩都像我,也都像爹。”两个撅起嘴要吵架的小家伙听了,这才觉得心满意足。张家沈家一众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由自主地勾唇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放松了许多。
张清皎又问了一些话,勉励了即将参加春闱的沈峘及孙伯坚一番。因她身子重,不多时何氏与张峦便起身,领着众人告退。她便让肖尚宫亲自将他们送出西华门,一并将她命人准备的诸多礼物送给各家。
肖尚宫等人刚走不久,她便蹙起眉来捂住腹部,向沈尚仪笑叹道:“这孩子的性子可真急,竟是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
沈尚仪听了,赶紧有条不紊地吩咐宫人去请陆尚医、茹尚医、谈允贤、李婆婆等前来坤宁宫,并准备好各种待产的物事。一回生二回熟,这都已经是第三回 经历娘娘生产了,坤宁宫内内外外毫无慌乱之象,每人都知道自己如今该做甚么。倒是两个孩子有些茫然,左看看右瞧瞧,纷纷围在了娘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