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抬手在秦莞眼角轻擦而过,她眼底分明有泪意,却到底未曾真的哭出来,只是叫他看着,万分疼惜,“你要做的事,定然是应该做的事,是对的事,既然是对的事,你便该去做,便是有何艰难险阻,我在你身旁,你又有何顾忌?”
秦莞闻言,眼底又湿润一分,“可是——”
“没什么可是。”燕迟再断秦莞之语,“杀身之祸又如何?别说不一定走到那一步,便是真的到了那日,我也绝不会让天家的刀落在我们身上!”
燕迟倾身,语气低缓而带着尘嚣血气,他是从朔西战场一路拼杀过来的人,又怎会忌惮朝堂皇宫的阴谋诡计,秦莞所言,他虽不知到底是何事,可一定会触及天家威严便是了,而他虽然也是燕氏皇族子孙,可天家的威严在他眼中早就不算什么,那些藏在他心底深处的,那些他幼年亲身经历的,因觉黑暗龌龊才未和秦莞提起,却绝不代表他身为皇族子弟定会随波逐流,也不代表他忌惮那座皇宫。
秦莞喉头微微发哽,燕迟抚着她的面颊笑了笑,“可信我?”
秦莞满眸莹润的看着燕迟,点了点头,燕迟笑意一盛,“好,那你便记着我今日的话,你不愿说你要做什么事,可以,你不愿你我之情露于人前,也可以,只有一样,你不可不信我,亦不可害怕牵累我,你是我钟爱之人,亦是世上最亲之人,难道你我之间,不能肝胆相照,不能祸福与共?!”说着燕迟又急问,“若将来有一日,我因朝堂党争而获罪,你可会与我断绝情谊离我而去?若将来有一日,我要去做一件我认为对,却极度危险之事,你可会害怕被牵累而另寻良嫁?”
“自是不会!”秦莞忙开口,语声急迫,斩钉截铁!
燕迟紧盯着秦莞的双眸,她说这四字之时,眼底清辉熠熠,坚韧而笃定,她眼底的黑沉亦化开,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整个人都豁然开来。
燕迟忽的倾身,狠狠的吻住了秦莞。
秦莞双眸微闭,抬手环住燕迟的腰身,温柔而主动的仰了脑袋。
燕迟呼吸发紧,将她腰身一抱,竟是将她这般抱了起来,一个转身,将她放在了临窗的矮柜之上,他吻的极深,一路攻城略地,很快,秦莞便心上便是一片酸软招架不得,就在这时,燕迟的手却忽然落在了她小腿上,他的手自她裙裾之下探入,一路往上而来,秦莞心头猛地一跳,在自己大腿上将他的手捉了住,亦气喘吁吁的停了这个吻。
燕迟喉头急滚几下,还想继续,秦莞却哑声道,“我……我想去看上元节灯会……”
燕迟动作一顿,忽的笑了,一把将她搂住,燕迟颇有些不甘不愿的道,“今日寻你,原就是想带你去看上元灯会的——”说着,燕迟低头看了一眼秦莞衣衫散乱的领口,一笑,“不过,你这身装扮可不行。”
燕迟和秦莞出来的时候,外面已是暮色初临,雪粒子还未停,然而院子里的灯已亮了起来,今日是上元节,韩伯和二宝也买来了两盏灯挂在檐下,顿时为整座小院添了几分暖意,见秦莞出来却是换了一身男装,韩伯和二宝都眸露惊艳之色。
心知秦莞要和燕迟出去,二人又将她们送到了院门口。
秦府的车夫被白樱打发离开,如今是白枫驾车,她兄妹二人在外,燕迟则和秦莞一同上了马车,很快,马车朝着临安城西南的玉带河而去。
玉带河和西市相连,乃是临安城逢年过节的灯市所在,从前,秦莞来过一次,今夜上元佳节,整条玉带河和西市皆是灯火通明未央不夜,而西市大街走到小一半,马车便过不去了,秦莞和燕迟无法,只得下马车而行。
今日秦莞穿着男装,身上罩着燕迟的黑色大斗篷,整个人柔弱之气好歹淡了几分,站在燕迟身边,活泼泼一个十五六岁的貌美小公子,燕迟身上未着斗篷,广袖却大,拉了秦莞的手走在人潮之中,硬是看不出什么来。
仍然是在正月之中,天上还下着雪,不过就算这般,临安城前来看灯会的人仍然不少,西市大街之上尽是游人,有衣香鬓影的富贵人家,已有青衫布衣的平头百姓,燕迟拉着秦莞,沿着大街边上往玉带河的方向走,却是没法子的越走越慢,而长街两侧的小贩叫卖声不断,一盏又一盏的灯笼高高挂起,灿然生辉。
秦莞上一次来看灯会,还是两年之前,当时父亲母亲带着她同游,也算是赶了京城的热闹,念及此,秦莞没想往常那般忆旧生悲,反倒是看了身边的燕迟一眼,死而复生,她心中皆是悲痛仇恨,何曾想到,竟然还有人陪她同来上元灯会?
九小姐也是个无父无母之人,本以为她和九小姐皆是福薄之人,可到底没有落的孤苦影只之境,秦莞看了一眼落雪的天穹,倘若父亲母亲泉下有知,想来也会安慰,虽然她死而复生以来到底也被太长公主看重,被安阳侯夫妇收为义女,到了京中秦述夫妇也算好生相待,可燕迟到底是不同的。
“早闻京城的灯会热闹非凡,未曾想竟有这般多人。”
举目望去,整条西市大街看不到头,秦莞看了燕迟一瞬,见他面上果然有几分真切的意外之色,不由露出几分薄笑来,“你常年在外,自然是不知的。”说着秦莞又道,“你也是在京城中长大的,小时候也没来过吗?”
若是燕离,只怕对这里的热闹如数家珍。
燕迟摇头,“不曾来过,记事起,父王便让我习武练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