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轻飘飘的,眼前是一片白色的浓雾,应该是死后的幻觉吧。
突然,一个从未听过的温柔语声传来,似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了眼前的浓雾,同时,将这令人烦乱的马蹄哒哒声一起驱散。
“阿花,阿花,醒醒。”
阿花是谁?
姜云突然发现自己又有了几分实感,本不该有的实感。
她猝然撑开眼睑,眼前竟然有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容,习惯性的去摸弯刀,发现腰畔空落落,形势不明,索性先翻身而起,摆出防御的一招“兔子搏鹰”,继而觉察不对劲,一摸脖颈,竟然完好无损。
面前的男人睁大了眼,神情既惊且怪,半晌才说出一个不完整的句子,“阿花,你......”
“你是谁”姜云听见自己的声音,心中又咯噔一跳----这并不是自己的声音。
男人一愣之后,迅速平静下来,“我是陆无机。”
第2章 你是敌还是友
“花儿,我是爹啊,你仔细看看。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在宫不凡一脸痛心疾首地第五十遍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无数次来到唇边的“我不是宫花“依旧没有出口。
一直在床畔候着的陆无机轻声道:“姨父,让我跟阿花单独聊聊吧。”
“也好。无机你一向耐心,慢慢来。”宫不凡叹息着走出了房间。
陆无机在床尾坐下,温柔地凝注着姜云,在他温言软语的耐心解释下,姜云对眼前发生的事很快明白过来。
京兆尹唯一的女儿宫花,失足落水,性命垂危,于是上天在冥冥中给了姜云一次重生机会,魂穿到这个柔弱的大小姐的身上。
眼前这个叫陆无机的男子,在京兆尹手下任功曹参军。而且,从陆无机对宫花的关切之情看得出,他们并不只是表兄妹。
陆无机担忧地凝注着这个因为落水受了惊吓而失去了记忆的表妹,伸手似想抚摸她的脸颊。
姜云偏了偏头,那只手便僵在空中,片刻,不着痕迹地收回。
陆无机柔声道:“全都忘了也没关系,只要人好好的。”
他的目光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跟长孙十一的全然不同。
眼前浮现起长孙十一那双深邃的眼眸,如一潭冰封了千年的古井,心底微微一动。
此刻,他是不是已安然出城?
姜云默然起身,穿起外衣向门走去。
陆无机怔愣一瞬,迅速跟到身侧,“你要出去?”见她默然不语,伸手去握她手腕,却被灵巧地闪开。
陆无机吃了一惊,反应却迅速,脚下欺步而上,手掌翻动,使出一招擒拿手,捉向姜云右腕,“你身子还没大好。”
姜云没料到他功夫竟不弱,一时失察,被捉了右腕,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射出尖针般凌厉的光线,声音也冷若寒冰,“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陆无机神色讶然,微张了口,半晌才问出,“你要去哪里?”
姜云心头一跳,迅速冷静下来。
太医令苏衍害死了长孙十一一家,朝廷局势纷繁复杂,难保官员间不会彼此联系。自己此刻的身份是京兆尹的女儿,若是行动稍有不慎,暴露了长孙十一,后果不堪设想。
陆无机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姜云的思绪,“或许是我半年未回,我觉得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是人都会变,况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半年你是否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陆无机试探着问,“所以,你连我都......”
“你不要逼我,我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姜云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好好好,你不要想了。”陆无机慌忙安抚,有婢女匆匆步入,“陆大人,宫大人有请。”
“好。”陆无机深深看了姜云一眼,举足离去。
姜云心绪杂乱,难以按捺,陆无机甫一离去,便在房中四下搜寻,终于在妆台上摸到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虽不称手,但可勉强充当防身利器,把它藏入袖中。
又让婢女找了身男子的衣服换了,对镜自照,看到镜中映出一张白皙秀美的面容,淡青袍衫,腰束玉带,脚踏白色翘头履,竟有几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出了房间,潜到院墙跟前,往墙角的大石上一点,鹞子般轻盈翻过。
傍晚时分,雪还未停,距自己“死”去,刚过一夜,长街上行人稀疏,远远看见几重屋宇后露出皇城探入云霄的一角飞檐。
跨越了大半个安宁城,终于来到一座医馆前。
位于城东北角的入苑坊中,小小的门楣上挂着块粗糙的匾额,“青竹医馆”,字迹苍劲,门前一方小池。
姜云跨步而入,空荡荡的前厅只一张诊桌,一个灰袍男子正端坐桌前垂眸书写,心中咯噔一下,他还在这儿,他竟然还没离开安宁城!
男子面容清瘦,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握着笔杆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数九寒天,身上却只一件单衣,衬着瘦削的身形,愈发让人觉得形单影只。
被来人惊动,长孙十一抬眸,用于他形容相称的清淡声线问道,“公子看诊?”眼眸暗沉,仿佛深潭,即便用尽了力气去看,依旧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