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雷刹出声打断姜决的癔语。
姜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转成讥讽:“这妇人哪位布局,怕是自己也不过局中一子,哼。”他斜睨着雷刹,轻声道,“孤,还知道另一枚棋子。”
“是谁?”
姜决笑着拿起玉瓶,倒出丸药放进嘴里,像品什么千年难得的珍馐般细细咀嚼,边吃边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那人姓朱,名申,哈哈哈。”
“朱申?”雷刹难得脸色大变,朱申是承平帝手中的刀,是帝皇最信的人。
“人比鬼可怕,人心比海难测。”姜决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他用锋刃按着自己的掌心,黏稠的鲜血滴敞在精美的地衣上,“你看,自己的刀就不能割伤自己吗?更何况我阿父也不过是个蠢货。”
姜决说着将沾满自己鲜血的匕首塞进了雷刹手里,似笑非笑地道:“孤送你一人情,但愿副帅早日揪出幕后黑手。”
匕首上腻滑的鲜血,如同缠绕着几条毒蛇,它们粘在雷刹的掌心,令他厌恶不堪。
姜决打了个哈欠,似入梦魇:“孤虽还住着东宫,然孤已不是什么太子殿下,自然也配不上太子的仪驾尊享,殿中荒凉,也没多的人手来送雷副帅,不送。”
雷刹收好匕首,冲着姜决一揖首,拧身从敞开的门窗飞跃出殿,借着茫茫夜色翻上宫墙,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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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石出(十)
这几日阴阴雨雨, 难得天有艳阳, 不良司几个不当值的差役聚在一块吃酒吹胡侃,一个道已到岁尾, 新年祭祖过节,又要好一笔银钱;另一个苦着脸诉苦家中娘子是个母夜叉,只知要钱不知体贴;年岁最小的那个还未结亲, 听得又是神往又是感慨。
几人谈兴正浓, 忽得门口一阵吵闹,一个守门的差役被人拎小鸡似得拎起来摔将过来,直摔得鼻青脸肿, 唇破齿摇,在地上连滚几下都起不了身,躺在那直叫唤。
几个吃了一惊,疑惑谁能这般胆大。纷纷拿了兵刃在手, 正欲发难,就见单什单手抱着一个酒坛,睐着醉眼东倒西歪地进来, 一指地上的差役,骂道:“狗奴不识得祖宗是谁?也敢拦我?”
被打得差役委屈地捂着嘴:“小人哪敢拦单卫, 不过多嘴问个好……”
单什回忆一下,果真如此, 哈哈大笑过来一把拉起差役,蒲扇大手拍破被似得连拍几下他的肩膀,歉然道:“对不住, 好似……是我听差了,哈哈哈。”
差役被他拍得几欲吐血,哪敢怪罪。
单什摸出几个铜板塞进他怀里:“喏,拿去拿去,医铺抓副药吃吃。”又嫌弃地扫了眼差役,“你我都是武人,怎这般不堪一摔,不妙不妙。我们脑袋别在腰带上,刀尖下讨的生计,生死不过一瞬,没有过硬的手脚功夫,岂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在场的几个差役心里顿时打了一个突,互看几眼,心道:这……人酒臭冲天,定是吃醉了,要闹事,副帅又不在司中,哪个拦得住他?
果然,单什放下偌大的酒坛,一挽袖子,褪下半边衣裳塞进腰间,露出浓密的胸毛,吩咐道:“你,去把司中差役粗夫都给我叫来叫来,老单要考较考较,你们与我过过招。”
一个差役大惊失色,求饶道:“单卫奉先再世,我们三脚猫的狗爬功夫,哪能与单卫过招。”
“我还能不知你们的斤两,老单我自会手下留情,让你们一手一脚。”单什一挥大手,瞪着眼,“还不快去,休要啰嗦好似妇人模样。”
领头的差役无法,只得去传令,另一差人悄声问同伴:“叶卫他们也不在司中?”
同伴叫苦道:“偏赶上这一遭,叶卫带着阿弃与阿戊出去办案,司中只有风仵作在,她虽切得尸,也是一个女子,如何拦得单卫。”
一人面如死灰,道:“那也只会风仵作一声,有她在场,单卫多些分寸,失手将你我打个半死的。”
说话的悚然一惊,眼瞅单什在吃酒,连忙脚底抹油似得跑去找风寄娘。
风寄娘听后为难道:“便是我去,也只是袖手旁观,怕帮不上什么忙。”
差役忙道:“不用风仵作如何,只求仵作看我们断胳膊断腿时,帮忙求个情喊个郎中。”
话到这个份上,风寄娘也不好再推脱,起身随差役到了练武场。单什在不良司极具凶名,人人都知他剐了妻子奸夫,轻易哪敢与他作对,只这功夫,司中差役兵士都在齐齐来到练武场中,一个一个连大气也不敢喘。
“司中就这你们这些三脚猫?”单什醉眼来来去去扫了几回,一脚踹断一个木桩,怒道,“莫非你们只给副帅脸面,不把我姓单的放在眼里。”
领头的差役哭丧着脸:“单卫,司中夫役确实都来了,哪个也不敢把单卫的话当作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