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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暗咬贝齿,轻哼道,“偷袭便是再好玩儿,皇上也用不着啊!总归皇上是天子,天子想打谁就打谁,也没人敢还手。皇上又何必还要偷袭呢?”
皇帝手里还在团个雪球儿了,左手颠右手,右手又颠左手的,将那白雪越团越紧。
如婉兮这样的打雪仗老手儿,才最是知道皇帝这是干什么呢——他安坏心眼儿呢。
打雪仗的“武器”虽然都是雪球,可是雪球跟雪球是不同的,中间十分有说道。便如婉兮之前打玉叶那样,就是从地上捞起一把雪扬过去,那雪最是松松垮垮的,便是糊了个满脸花,其实一点力道都没有,不疼。
而若皇帝这般,将雪球反复在两手之间颠来倒去,那雪球就会被掌心的温度略微融化一层去,这便能将松雪压实了。反复颠,雪便被从外到里层层压实。到最后原本松软的雪,能跟大铁蛋似的了,砸人身上青一块都是没问题的。
皇帝手上没听,哼了一声儿,“我当然知道我打谁,也没人敢还手。那多没意思!我就是不要那样,才要偷袭的。”
“否则我怎么看见你刚刚回头来那一瞬,横眉立目的模样儿啊?”
婉兮心下滑过酸酸甜甜的味道去,不想乐,却有些忍不住。
只能低了头,轻声问,“……皇上,打过雪仗么?”.
她方才还问九爷呢,便是九爷这样从小娇生惯养的,都没玩儿过。皇上兴许就更不容易了。
皇帝眯眼凝视婉兮,手上的雪球停了停,这便又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爷还在雪里骑马,冰上射箭呢。”
满人曾经用“跑冰”的方式出其不意攻击明军,故此冰嬉对于满人来说不是戏耍,更是用兵之计。故此京师每到冬天,结冰了的海子上,总有八旗子弟演戏骑射、合围的阵法等。皇帝时常亲临,演习骑射。
婉兮嘟了嘟嘴,“没问皇上在冰雪上能不能骑马射箭……奴才问的是,皇上打过雪仗没~”
皇帝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你没瞧见我团雪球呢么?爷在这个上,可是高手!”
婉兮终是忍不住勾起唇角来,“爷就说嘴吧……爷便是团雪球高手,怕也只是团雪球,没打过雪仗吧?”
皇帝瞪了她一眼,径自转过身儿去,不搭理她了。
大地一片银白,今日的雪与当年的雪,又有何区别?
他这会子被雪光晃得眯了眼,那恍惚里便又是不到十岁的孩子。
下雪了,他也羡慕孩子们可以恣意地疯,可是他不能。
他被阿玛带去见了皇祖,皇祖对他十分喜欢。阿玛回来亲自送了他回他额涅的屋里,那晚阿玛留下来没走……从额涅的欢喜里,他隐约明白,他从此的一言一行,都将与阿玛的大业息息相关。
从此他要被皇祖接进宫里亲为抚养,那他便从这时候起,已经不可以再是个顽皮的孩子。
便是再下雪的天气,他也不能如小时候一样,在雪地里疯跑,跟弘昼互相丢雪球了。
后来在宫里的那些年,陪伴在皇祖身畔,下雪时若实在想了,便伸手到窗外去捞起一把雪,团在掌心里。
这个雪球再没机会丢出去,只一点点在他掌心融化,成了水。
无人见过痕迹去。